合上电脑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但忙碌了一上午,她也有点儿饿了,于是就从冰箱里面端出了剩饭。
屋子里没通燃气,也没有微波炉,只能用电磁炉加热饭菜。
她从来没有使用过电磁炉,但她好歹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认真摸索了一会儿,就弄清楚了电磁炉的用法,顺利地吃上了一顿热气腾腾的午饭。
饭后,她补了个觉,然后就换上衣服出了门。
她准备去一趟商场,买内衣内裤,顺便再买点晚上做饭用的食材,临出门前她还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已一定不可以乱花钱,因为他们现在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钱,花完就没有了,要去喝西北风了。
然而她才刚走到位于小楼进出口处的小卖铺,就被那对老夫妇给拦下来了。
拦住了她的是满头灰白的长脸老头儿,开口的是穿着暗红色短袖的小老太太。
矮小的老太太站在玻璃柜台后,一双冷怪的眯眯眼上下来回不停地在她身上打量着,神色中还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和轻鄙,像是在看站在街角揽客的小姐。
她心头相当恼火,冷着脸问了一句:“有事儿么?”
小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和楼上201的那个小伙子什么关系?”
她越发恼火了,心想:什么意思?真把我当成出来卖的了?
她没好气地回了句:“我是他老婆!”
老太太的面色上浮现出了越发深刻的愠怒,说话也越发的尖酸刻薄:“他租房子的时候可没说要带个娘们儿来,一个月才给八百也好意思两个人住?占便宜没够是吧?”
她愣住了,难以置信地反问:“八百块钱我们租的是房子又不是床位,凭什么不能两个人住?”
那个小老太太却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不讲理:“反正他租房子的时候没说要带着婆娘来,要么你们每个月给我补一百块钱的房租,要么你们俩现在就退租,你自己选吧。”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没有遇到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愤怒又不知所措地面对着这对悭吝又刻薄的老夫妻,整个人无助到了极点。
那个小老太太还相当精明市侩,一眼就看了她的色厉内荏,持续向她加码施压:“要么你现在就交钱,要么立刻上楼收拾东西滚蛋,我可不惯着你们俩的臭毛病。”
老头儿面孔冷硬,死死地挡着她的去路。
显然,这老两口就是在逼迫她交钱。
她被气的面红耳赤,甚至想哭,却又无计可施,生怕被赶走,生怕搞砸一切,只好含着眼泪交了钱。
她的眼泪都已经明晃晃的在眼眶里打转了,那个小老太太却越发的得意猖獗了起来,尖刻地扬起了干瘪的唇角,朝她露出了一个满含戏弄和鄙夷的笑容。
她这才终于明白了,这个小老太太就是故意在欺负她、整治她。
但是她根本就没有招惹过这个老太太。
她收起了银行卡,哭着走出了小卖铺,但是还没走出几步路呢,就听到那个小老太太在身后扯着大嗓门儿对那个沉默却冷厉的老头儿说:“一副狐狸精的骚样儿,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这就是他们俩欺负她的原因,因为她长得不像是个好女人。
她很生气,很想返回身去跟他们理论,但是却没那个胆量和勇气。她厌恶那对老夫妻的市侩与刻薄,却又畏惧于他们的猖狂和泼辣,还深深地为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感到懊恼与自责。
林嘉年担心的没错,她一点都不像是个成年人,她就是一个遇到事情就退缩就畏惧的大龄低能儿。
整整一下午,她哪都没有去,一动不动地坐在街角公园里,反复不停地审视着自己的人生,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自己的成长过程,思考着自己与父母之间的真实关系。
她的父母虽然唯利是图,但应该也是爱着她的,因为他们把她保护的很好,好的过分,衣食住行全部包揽,事无巨细地帮她规划人生,让她成为了人人羡艳的温室里的花朵,成为了一个无能的巨婴。
她也是爱着她的父母的,只不过他们的爱太令她窒息了,所以她才想要逃脱。
曾经的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摆脱掉父母的桎梏之后就可以展翅高飞、可以自食其力,但事到如今她才意识到了,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因为她不够自立、不够坚强。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够接受并习惯这种没有钱的穷日子。
钱和地位是挂钩的,没有钱就没有地位,任谁都能在她的头上踩一脚。
她很害怕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丢盔弃甲,又灰溜溜地跑回家求父母的原谅……
直至头顶的日头开始偏西,她才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去了一趟超市,买了最廉价的内衣和内裤,茫然又低落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