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另外一个室友私底下说的,齐路扬的这件羽绒服的牌子好像叫什么加拿大鹅,价格近万。
风雪中,齐路扬的站姿十分挺拔,双肩开阔,双腿笔直,丝毫不像是他一样被寒冷袭击的畏头畏尾,瑟瑟发抖。
他也察觉到了齐路扬像是在等自己,本打算不予理会,然而齐路扬却一步步地朝着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欣然扬起了唇角:“刚好一个半小时,你速度还挺快的。”
“……”
林嘉年顿时明白了一切,齐路扬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听到那段语音,故意重开一把游戏,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熟视无睹的模样,故意给他设下陷阱,让他往里面跳。
陷阱其实很明显,是他蠢,是他痴心妄想,所以才会中计。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齐路扬早就把他看透了,早就察觉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份非分之想,察觉到了他对她的那份不该有的暗恋。
她是悬挂于天际的皎洁月光,而他只是一条落魄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低等又肮脏,根本没有资格觊觎她。
像是被当众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这一瞬间,林嘉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却又愤怒、羞耻。
齐路扬却又朝他伸出了手,不容置疑地说:“东西给我,你回寝室,继续写你的贫困生申请书。”
林嘉年却没有顺从。他是贫贱,但他不是没有自尊。他的内心还是不甘的、屈辱的,紧咬着牙关,面无表情地盯着齐路扬。
齐路扬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在耍你,觉得我在贪图你的功劳?林嘉年,你有没有想过,她想喝豆腐脑,不是想喝你买的豆腐脑,而是想喝我买的,重点不是豆腐脑,也不是真正去买的人是谁,而是把豆腐脑送到她面前的人。我去送,她会开心,你去送,只会给她徒增烦恼。”
他哑口无言,彻底呆滞在了雪地中。
齐路扬渐渐收敛起了唇畔的笑容,眼眸中浮现出了一股蔑视和鄙夷:“你以为她看不出来你的那点龌蹉的心思么?连我都能看出来,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装作不知道而已,因为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尤其是你这种廉价的麻烦。因为她是公主,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上学有司机接送,乘坐的不是迈巴赫就是卡宴,而你只是一个需要靠着贫困生补助度日的穷小子,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就别再自不量力了。”
伴随着齐路扬的话语,他内心的那一点点不甘和屈辱也被击垮了。
因为他明白,齐路扬说得句句属实。
他就是如此不堪,如此的配不上她,就连他的喜欢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说不定、还会惹来她的厌恶。
他不想让那她讨厌自己。即便他卑微如尘埃,也不想丧失仰头望月光的资格。
最终,他还是向齐路扬屈服了,屈辱着、沉默着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将那碗他小心翼翼护了一路的、用三层保温袋包裹着的豆腐脑交给了他。
齐路扬很是客气有礼地对他说了声:“谢谢,我会把钱转给你,包括跑腿费。”
“好吃么?”
许知南的眉宇间满含期待,就差吧“快点回答我好吃”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林嘉年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立即点头,回答:“特别好吃。”虽然他根本就没尝出来是什么味。
许知南超级满意,欣然扬起了眉毛,然后才拿起了自己的小勺,却没立即开动,而是用小勺把洒在雪白软嫩的豆腐脑上面的那一层咸菜给拨到了一边去:“它家店的咸菜太咸了,我每次吃都要挑出来。”
林嘉年:“……”他从不知道。
许知南又用勺子将咸菜全部舀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中。
上大学的时候,她曾对齐路扬说过一次她不爱吃豆腐脑里面的咸菜,但是第二天早晨一打开保温袋,还是看到了咸菜,她的内心有些无奈,但也没再絮叨,毕竟学校离杨记那么远,还没有外卖,他早早起床去给她买豆腐脑已经很辛苦了,没必要再吹毛求疵。
她也一直惦记着他冒着风雪给她送来的那一碗豆腐脑。
风啸雪大,她打开包装盒的时候,那碗豆腐脑竟然还是热气腾腾的,像是刚刚出锅的一样,甚至都没有碎掉。
那样柔软细腻的白嫩豆花,他该是怎样小心翼翼地呵护了一路,才能保持着完整呢?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因为她一直在犹豫。年少时的她总是想要一份如阳光般无边炽热的爱情,然而齐路扬却又太过肆意了,桀骜又张狂,令她望而却步。
虽说他们最后的结局完全证实了她最初的担心,但那碗豆腐脑确实令她鬼迷心窍了,狠狠地触动到了她的内心,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