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风暴(43)
他喟叹一声,有些感慨。
从小到大所有长辈都夸他聪慧早熟沉稳,做事有分寸,他性格和父亲很像,但父亲那冷淡里总不免带了几分阴郁,但他却仿佛天生就是冷静的,别的小朋友还在哭着要玩具车要洋娃娃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关注大人会关注的东西了,比如知识,比如人心。
他看得懂成年人的欲说还休,看得懂笑脸下隐藏的恶意,也看得懂严厉下的温柔,所以他没有叛逆期,当然也少了很多快乐。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同龄人格格不入,看比自己年纪小的更是仿佛隔着鸿沟,对于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三岁之多,又是亲如妹妹的妹妹,他无论花多少时间都无法明白爱情是怎么产生的。
他是个典型的理性思维人,凡事喜欢思考和研究内在的联系,信奉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是有规律可寻的。
但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头绪,任凭本能驱使。
他逐渐开始相信,喜欢可能是毫无理由的。
就像他童年时期,跟着姐姐第一次去见林叔叔家女儿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对新生幼儿充满抵触和不情愿,却在看到她朝他胡乱伸出手咿咿呀呀叫的时候,鬼使神差捏住了她的手,笨拙地逗弄她:“叫哥哥。”
这一幕在他童年时期,有且仅有一次,因为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但他也不喜欢小孩子。
那时候自然谈不上爱,可那近乎本能的好感,他至今都想不通。
小鱼的话也没什么出格的,可大约因为他的语气而显露出一点叫人羞耻的意味,林以宁故作镇定,笑了声:“巧了,我那会儿也在想,我不要你当什么哥哥。”
小时候长辈总说:“你小鱼哥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特别讨厌这个称呼,固执地非要叫小鱼,小时候还会被说没礼貌,两个人逐渐长成大人,年龄差距变得不明显之后,周围人也习惯了,不再用哥哥妹妹称呼两个人。
她至今见了渺渺姐都会乖巧叫姐姐,偏偏见了他就要小鱼小鱼地叫。
可能一开始她就讨厌有人时刻提醒两个人有年龄和称谓的隔阂,她想做他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最好只有彼此,谁也插不进去的好朋友。
但三岁的年龄差,让她格外沮丧,就好像横亘着一个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她害怕自己永远比他知识浅薄,永远比他幼稚,永远慢他一步,然后永远也不能做最亲密的人。
夜深了,第二天还要去公司,可谁也没有在意,只这样抱着,空气越来越胶着。
她身上起了一层薄汗,轻轻动了下,小声叫了句:“小鱼……”
想说我们睡吧,可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么煞风景的话,可真要做点什么,她也下不去手,她其实也觉得很高兴,恨不得回过身抱住他,狠狠亲他咬他,可又觉得不好意思。
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可什么时候是时候呢?
她也不知道。
拥抱着,感觉这样近,又感觉那样远。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不起来两个人是怎么开始交往的。
她终于鼓起勇气主动亲了他一下,贴上他的嘴唇,然后缩回来,轻声说:“小鱼,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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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予怀也做了个关于婚礼的梦,他这个人很少做梦,做了梦也常常模糊碎裂,醒来什么都记不得。
以至于他觉得这个梦清晰得仿佛真切发生过。
梦见在海上举行婚礼,风很大,甲板上几欲站不稳人,灯带被吹得摇摇晃晃,举着酒杯穿梭的宾客都愁容满面,不知道谁说了句:“这兆头,不吉利啊。”
他的眉头瞬间紧锁起来,没来由的愤怒挟裹着他。
一毛从背后拍他的肩膀,抵在他耳边说:“你说老天是不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咱俩不会八字犯冲吧?”
她微微叹气,像是玩笑,又仿佛认真,他眉头忍不住锁得更深了些:“不要乱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愤怒,那愤怒来自于恐惧。
他从不信这个,可却在这一瞬间,祈望顺利美满,吉祥高照。
一毛笑了笑:“开玩笑啦。”
他望了望天,回过头的瞬间她突然就不见了,他慌了,四下去找,再看到她的时候,她的手被另一个人攥着。
是个男人,看不清面目,只是听见他说:“青梅竹马也不一定合适彼此,我觉得我们更合适。”
他猝然惊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对着她睡着了,沈阿姨说她从小就不喜欢和人挨着睡,秦渺渺和她一起睡过,也说她不大习惯睡觉贴着,可他这会儿还是感觉到了没来由的落寞,于是伸手过去,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虚拢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