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看了半晌，长按图片，将信息转发给了她的私人医生盛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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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盛沅将所有查到的资料打包发送至林深邮箱。

林深坐在餐厅，一边翻看iPad，一边听他在电话那边说明情况。

莫启成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目前正在处于二疗阶段，主治医生建议在缓解的时间内尽快进行骨髓移植。

一般而言，60岁以上的干细胞移植属于高龄移植，风险高，预后差，极度考验移植团队的经验及技术，医生并不推荐。但化疗过程痛苦不堪，用药昂贵，疗程漫长，只是迫不得已的缓解拖延之计。若想彻底根治病灶，造血干细胞移植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这位爷爷身体素质不错，医疗团队评估可以接受移植手术。可惜他的亲缘关系非常少，根据记录，只有莫砺峯一位亲属接受了初次配型，且十分不幸地配型失败。

无奈，只能登记骨髓库，等待非亲缘关系配型。

等待一个十万分之一到二十万分之一的成功率。

耗时半个月左右，犹如星光短暂闪耀，出现了一次配型成功的记录。但医院与捐献者没有协商成功，捐献者选择临时反悔。无可厚非，无法苛责，这在临床是非常常见的现象。

然而对老人而言，这是致命打击。

经过这次强化疗之后，就是患者的最佳移植时机，假如错过，后续再难保证有适合进行移植的身体状态。

林深听得格外沉默，手指轻轻点在钩花杯垫上，咖啡杯里冰块已经悄然消融，稀释了日晒豆原有的苦意。

半晌，她翻过iPad屏幕，望向窗外萧条的冬日街景，最终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对通话那头的人道：

“盛医生，我给你我手上所有可用的资源和权限，你帮我办件事。”

40 雨夹雪

林深挑莫砺峯不在的时候，携一束清丽雏菊，去了趟医院。

铅灰色云层将天空压低，风刮得急，匆匆忙忙推着人往前走。

住院部环境比门诊清静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林深穿得简单随意，燕麦色围巾裹住半张脸，透过大开的门往里看。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医院的六人间。

病房面积不大，六张病床都住满了患者，还有若干陪护的家属在旁，令空间更显逼仄。隐私几乎没有，床与床之间只一张薄薄的帘子挂着，遮得到头，遮不住脚，痛楚都直直白白展现在陌生人面前。人多，自然不可能不嘈杂，不是这个唉声叹气喊痛，就是那个乒铃乓啷起身检查，各个方言口音不同，说话声音高低不一。门开着也是这个原因，时时都有人往来进出。

莫砺峯的爷爷住在最里面靠窗的床位。

因为化疗，老先生的头发都掉光了，在暖气房里没有戴帽子，姿态却也洒脱坦然。他的五官与莫砺峯有几分相似，但没有莫砺峯那么凌厉，骨架看得出来是个大高个，只是实在是瘦，半躺在窄窄的病榻上，显得局促。

老太太是个丰腴温婉的福气相，坐在床榻边，戴着老花眼镜，轻声细语地给老先生念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

老先生慢吞吞喝着从保温瓶倒出来的淮山排骨汤，时不时纠正一下她n、l不分的普通话读音。

“不许打岔。”老太太态度十分严肃，“眼睛都看痛了，还挑剔，哪个耐烦给你念书。”

老先生就笑，说：“好吧，错就错吧。”

老太太自己看情节看得入迷，偶尔跳过一两段没读出来，老先生也没提醒她。直到他把碗里的汤喝干净，老太太才盖上书，按键把老先生的床降下来。

“趁现在赶快休息，晚上小峯过来才有精神说话。”

她陪他到入睡，起身收拾碗勺出去外面洗。林深转身避让，装作低头看手机，老太太腿脚不便走得很慢，出门右转没有注意到她。

林深趁机步入病房，将怀里那捧蓬勃新绿的雏菊放在老先生床头柜上。

除了几只不太新鲜光亮的橙子，老太太倒扣的书下面，还放着一个折叠棋盘和一本平板电脑，地上敞开一口环保袋，里面装满各色线团和手工钩针。这大概就是这对年迈夫妇在医院里的所有日常消遣。

人处在病痛之中，其实很难保持尊严，可有的时候，这种充满尊严的细节总会顽固地存在。

不知怎的，林深突然想起自己母亲，还有外婆。

似又不似，皆是如此。

病房里有人在悄悄看她，林深不打算与老太太碰面，是以没有久留，伸手帮老先生把遮光帘拉紧了些，随后便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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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砺峯的工作室位置很好找。

二十一楼四个门牌号，ANYtime占其中四分之一。

其余几家公司都大大方方亮着灯，感应门后坐着年轻貌美的前台人员，只有ANYtime在正常工作时间熄着灯，隔着磨砂玻璃门，里面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