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浪漫(67)
莫砺峯几乎是无法忍受地,又一次输入密码登陆那个程序界面。
地图从简略至详细,蓝色箭头安静亮起,定位停留在北纬78度,被格陵兰海包围的冷岸群岛。
距离奥斯陆三小时飞行时间。
莫砺峯和林深曾经在奥斯陆有过一个短暂假日。那时候刚刚确定关系,林深第一次在电话里说想他,他刚从香港落地北京,挂了电话打开购票软件,又麻烦出租车司机掉头回机场。
夏日晴朗的奥斯陆美得如同一幅油画。
他们在古老的港口散步,在静谧的花园接吻,在潮湿封闭的房间身体交缠。林深喝很苦的咖啡,唇舌留有冰块融化的触感,莫砺峯觉得苦,忍不住皱眉,又心甘情愿尝更多。
她像海上高高悬挂的月,轻轻看他一眼,欲.望的潮汐就漫溢过头顶,淹没整个房间。
这么不知今夕何夕地过了三天,陆时衡催莫砺峯赶紧回去,他原本还想再拖半日,但林深在旁边听见,马上帮他订了回程机票。他实在没舍得自己走,默不作声替她收拾了行李,半是强硬地要她跟他回北京。
候机的时候,林深在百无聊赖地翻杂志,兴致勃勃地说下次要一起去冷岸群岛。
莫砺峯一边努力赶前三天落下的工作进度,一边抽空听她极力渲染的景点推荐,最后在登机前合上笔记本,抽开她手里的杂志,低声说了“好”。
他心想,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但事实是,他再没有足以支撑漫长旅途的空白时间,而她再没有提起冷岸群岛第二次。
最后,没有和莫砺峯一起,林深独自去了地球最北端的小城。
林深喝了酒,眼眸湿润柔亮,在几千个观众面前公开表明自己单身,不属于任何人。
是。她当然不属于任何人。
莫砺峯忍着阴暗如沼泽的情绪,心想,她永远自由。
而他呢?
他始终无法忘记,在三年前去往南方海港的动车上,他带林深回他自小生长的城市。窗外是匆匆掠过的日落与海,林深突然伏过去吻他嘴唇,唤他名字。
她的脸粉扑扑的,表情却严肃,仿佛在秘密颁布一项不可违逆的法令。
她说:“莫砺峯,你归我了。”
莫砺峯沉默许久,在动车又一次陷入黑暗隧道的瞬间,回吻了她。
在自我至上的二十一世纪,伟大的诗人与身边的情侣都在宣扬积极、明亮、自由的爱,他们说: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莫砺峯没有可供实验研究的对象,也不允许自己在林深身上试错,他无法得出答案。
每一次林深背对他离开,莫砺峯内心都有未经驯化的情感在抗争,想要吞噬、占有,想要她身上时时刻刻沾染自己的气息,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知道这不正确。
但他从未习得正确的爱的方式。
惟恐挑剔又敏感的恋人被自己伤害,他只能学着旁人的举止,披着冷静理智的外皮,掩藏内心受低级欲.望支配的丑陋动物性。
怕控制不住语气,莫砺峯没有给林深打电话,只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回国后给他打电话。被窥探的一方会有压力,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看到了直播。
iMessage有已读功能,他一直盯着消息页面。
林深很快已读这条。
莫砺峯等不到她回复,立即又发了下一条。同样还是那个拙劣的借口,说她遗漏了一幅画,暗示她回国后回一趟他们的家。
她停留在消息页面,秒读,不回。
莫砺峯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她都没有回复。
下午坐在会议室里,市场负责人正在过危机公关方案,莫砺峯看着屏幕里的内容,毫无征兆地拿出手机,当着众人的面连续拨了三个电话。
林深没有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仿佛沉入氧气稀薄的海底。市场负责人在莫砺峯拿起手机的瞬间敏锐地停止了讲解,待他面无表情放下手机,才又微微抖着声音继续往下说。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切换到地狱模式,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逆鳞。
又等了将近五个钟头,在莫砺峯默默思考着明天飞一趟挪威的可行性时,林深终于回复了他的消息:
「麻烦你将画放到物业哪里,我尽快让司机去取。另外重要的东西我皆已带走,如果你再发现有什么落下,不必联系,直接丢掉即可。」
莫砺峯死死盯着手机,直至一分钟后屏幕自动锁定,映出他轻微破裂的冷静面具。
她说“不必联系”。
32 他(四)
“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潮汐加速,月球正在以每年3.8cm的速率远离地球……”
许如意耳机没带在身上,只好调低外放音量,将手机横屏放在自己的三文鱼班尼迪克蛋面前,态度不太真诚地向旁边人道歉:“就五分钟,你俩忍忍,静音的话不算入播放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