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与她父亲关系不好，莫砺峯很早就知道，三年前他还无意中听见一回他们吵架——

“我爱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你、管、不、着！你要真闲得发慌，不如回家逗你那宝贝儿子去。”

“你就是存心气死我！要是私下玩玩解闷也就罢了，堂堂林家大小姐，你就带着这么个毛头小子招摇过市，还为他公然拒了霍家的约？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姓林了不起？谁要你随随便便答应霍家，我早就说过了我有男朋友。况且我可没您老人家那本事，这城里每隔五公里养一个小情儿，是够好玩解闷是够长脸的。”

“混账！我跟你能一样吗，啊？！上回叫你跟霍家的小公子好好相处，你说你喜欢你昊哥哥，不愿意搭理人家，好，爸爸遂你的愿，爸爸不逼你，你跟常昊原先就有婚约，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深，两家人都乐见其成，结果呢？结果你转头就带这么个玩意儿出来丢人现眼！”

“我是喜欢昊哥哥，喜欢又怎么样？再喜欢我也不嫁！我就是嫁街边阿猫阿狗，也不嫁你挑的乘龙快婿，我偏不顺你的心不如你的意！”

“你就是为了气你老子，你就是为了戳我心窝子你才故意糟蹋你自己！”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以为你老子要弄垮这么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很费力气？信不信我让你今天之后在这城里再也见不着这个人？！”

“你弄啊，尽管弄去。妈妈留给我的钱，我全投在他身上了，大不了往后我改姓沈，我还更乐意些呢，你的东西我半分不要，也绝不再踏入S城半步。外婆现在已经完全认不得人了，我每次为了见她乖乖听你话，是图自己心安，要我实在被逼得以后见她不成，相信妈妈和外婆也绝对不会怪我。”

“你、你个孽障！”

……

当时莫砺峯站在虚掩的门前，手里拿着林深落在他车上的手机，默默垂眸听了半晌，还是悄无声息转身离开。

林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林家任何事，莫砺峯也是经由那次巧合，得以窥见片刻她尖锐的刺。

她的父亲、她的外婆、她的婚约、她社交圈里约定俗成的规则……她从来不会对他说，皆是由他一点一点缓慢摸索。

常昊的名字，莫砺峯倒是听闻许多回，无论是从她口中，还是别人口中。

第一次听，是在学校食堂，有个嘻哈范儿的男生端着一碗重辣牛肉面和两瓶零度可乐过来跟他搭话。

莫砺峯对他有印象，是本科同专业的一个师弟，跟陆时衡关系好，因为长得不错又出手阔绰，在校内有点名气。

这人自来熟得很，耳朵上挂着满满当当的金属饰品，还有眉钉舌钉，说起来话来恍惚有种丁零当啷的嘈杂感。

他眼神乱瞟一通四周，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师兄，别怪我八卦，我实在是好奇得紧，你跟林深，你跟她最近是不是……”他两只手握成拳头，大拇指竖起相对弯了弯。

莫砺峯喝完自己的果汁，正准备收拾餐盘走人，一听林深的名字，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很快又垂眸恢复平静。

“不是。”他淡淡回答。

爷爷病重，方磊撤资，工作室被砸了个稀巴烂，他当时正在极力回避林深。

“真的？”师弟表情夸张地顺了顺胸口，将另一瓶可乐推过去，“我就说，开玩笑呢，你俩怎么看怎么不搭，我还真以为要爆个大新闻出来了。”

他没来得及在意莫砺峯的反应，嘴皮子上下碰，自顾自解释起自己跟林深的初中同学关系，以及前阵子接到林深电话被惊掉下巴的事情来。

莫砺峯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没作声。

“哎不对，师兄你千万别误会！”师弟说着说着感觉不妥，着急忙慌找补，“我绝对没有内涵你哪里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林深突然找我问你的事，很……很神奇，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突然打破了次元壁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吧。”

“没事。”莫砺峯道，“我不介意。”

反正是事实。

“她家里实在不是一般背景。”师弟轻叹口气，偷瞄了一会儿莫砺峯的脸色才犹豫开口，“说实话，其实再怎么也轮不到我多管闲事，不过师兄，我有句话……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别放心上，就这么姑且一听。”

“你说。”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林深应该是真挺喜欢你的，不然犯不着费这功夫亲自给我电话打听你消息。她从小长得漂亮，对谁态度都好，按理说这不得异性缘爆棚啊，可她就不怎么搭理男的，她之前谈那男朋友也特别吓人，一般男的都不敢轻易招惹她……我的意思是，师兄你要是对她有心，随便谈谈、一块玩段时间是可以，只是千万不要陷进去。”师弟顿了顿，谨慎道，“她有婚约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