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应少年人的挑衅,他似乎是这营帐里仅存的清醒人了。
“……无趣。”姜乾青将手中的酒坛朝着旁边随意的一丢,摔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了非常响亮的破碎声。
他的身周都萦绕着浓郁的酒气,整个人都仿佛是被直接从酒缸里面才捞出来的一样——但是他的眼神显然极为清明,甚至连脸都没有怎么红,还是如玉如脂一般的模样。
四周突然变的非常安静。
那种安静并不正常,过于的死寂了,就像是整个空间都被谁刻意的从世界的纬度上划分了出来,然后单独的装在了透明到看不出边界的盒子里面。
乍一看似乎毫无差别,甚至根本注意不到其中的微妙的违和感;但是只有真正的被关在其中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错位感,是无法仅仅只用语言能够描述清楚的感受。
从帐帘外飘进来了淡紫色的烟雾,那烟雾像是自己长了手,拥有着实体一般,“拉”开了帘帐,为某人让出道路来。
姜乾青掀了掀眼皮,对于来人的身份心头非常有数:“通天?怎么现在来了?”
这一间营帐里的酒气浓郁的几可冲天,通天一进来就忍不住的直皱眉,朝着姜乾青看过去的目光里面也满含着嫌弃:“你怎么回事?喝这么多?”
姜乾青眨眨眼睛,目光很是清明——这多少让通天的情绪有所缓和,只是嘴上还是有些得理不饶人:“你几时这般放纵自己了,而且——”
他的鼻翼微微翕动,随后露出了一种带了些惊讶的的复杂表情来:“这般劣等的酒,你居然也喝得下去?”
“毕竟只是凡人的造物,比起琼浆玉液,自然是劣化的不值一提。”姜乾青话锋一转,“可我如今既然要入世,自也该守着凡人的规矩行事。”
这话难免让通天多看了几眼。
“你真的是变了很多。”通天评价,“我印象里的你还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非梧桐不食非醴泉不饮,挑剔
金贵的要命——你和你弟弟都是。”
姜乾青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撑着自己的脸,闻言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是平静的笑着道:“身为阶下囚就应该有自己是阶下囚的觉悟,若是遭逢那般的屈辱与大变,我还仍是当年洪荒之中的性格的话——”
“你或许才真的应该担心了,通天。”
他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多说什么,很轻巧的将其略过,转而去问通天的来意:“怎么挑在这个时间来找我?”
虽然并不觉得有谁能够发现圣人的行踪,但通天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周军营帐当中,是真不怕被任何人注意到端倪啊。
通天闻言,便斜睨了他一眼:“我自是有事寻你。”
“姜乾青。”他有些磕绊的念出了这个实在是有些过于陌生的名字,“闻仲就要来西岐了。”
姜乾青的眼底精光一闪,原本惫赖的坐姿也瞬间腰杆笔挺。
“那么,按照我所知道的【未来】。”姜乾青缓缓的道,“闻仲来西岐后无需多久,便会摆开十绝阵。”
“通天,你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通天闻言,笑了一声,话语之间尽是杀气,整个人都像是一柄没有鞘的剑,即便是什么都不做,都自有一种威慑可怕的气场在其中。
“啊,当然。”通天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染着森冷的寒意,甚至恍惚让人觉得从那当中会滴下血来,“我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
封神大劫原本不该那般顺利的结束收尾,上清通天的截教原本也不应该在封神之后便道统断绝、再无姓名。
可是老子元始、接引准提不顾颜面,以圣人之威出手在前;截教内部暗藏内鬼,在最重要的关头拿了诛仙阵的阵眼转投敌方在后;更有通天为截教保留的最后的道统传承无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期望和职责,安安稳稳的在天庭享受逍遥自在的时光——
如此种种,将昔日三千门徒遍布四海八荒的截教彻底覆灭,甚至再无人知晓其曾经的存在与辉煌。
那日三十三重天外,姜乾青向着通天,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如果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人应劫死去,填满封神榜方才算此次大劫终止的话。”姜乾青说,“为何不将那些日后已经注定了会背叛你的弟子送去封神榜?”
出卖自己的同门、背弃自己的师父,踏着他人的牺牲和森然白骨高坐莲台上,享受着后世千百载的香火供奉与史书传唱,得千世万世的敬仰——
姜乾青冷笑着想,这世间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转投佛门,三千佛陀,四大菩萨,威名赫赫震八方?
他这一次便要佛教无人,西方释道永无兴起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