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显然不一样了。
如今已经踏上修道一途,甚至得证大罗金仙果位,世界在沉香的眼中都有了另外的解读方式。
他站在山脚下仰头看那巍峨的华山。无数以前从未见过的、金色或者银色的法阵密密麻麻的将整座山峦都全部包裹了起来,竟然是将华山都锁困在了其中,宛若永生永世都无从去断绝开的枷锁。
所谓画地为牢,不外乎如是。
而更秒的是,那些法阵环环嵌套,但是最终的力量核心居然是直指华山的腹洞当中。幽蓝色的灵力从山腹内被榨取了出来,随后输送往一个有一个或大或小的法阵当中。
——这将三圣母困于华山之下,无从挣脱的封印,居然是以三圣母自身的灵力作为动力与能源去维持运转的。
当明晰了这一点的时候,沉香难免瞠目结舌,在呐呐难言的同时,对于那位将三圣母封印在此的、必然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的二郎神,心头难免又多生出几分的忌惮警惕之意。
仍是同上次一样,便是给这些驻守于此地的天兵们再大的胆子,他们也绝不敢违逆中坛元帅哪吒的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即便对方的身后这一次跟着的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懵懂无知的人类孩童,而是一位新面孔,一位以往从未见过的大罗金仙,在真的接到命令之前,这些天兵们也依旧会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方式,假装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于是,沉香又一次顺顺利利的跟在姜乾青的身后,进入了华山。
三圣母看上去与数年前沉香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依旧是那样幽然,沉静,如同在这无星无日无月的黑暗当中所绽放的、一朵散发着浅浅的光泽却又不会因为任何外物而有所动摇的月白色的兰花。
许是因为他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要刻意遮掩自身的气息与存在的缘故,三圣母纤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犹如蝴蝶振动羽翼抖落下其上的的水珠。
随后,她睁开了眼,向着他们二人投来目光。
这是母子二人十七年里的第二次相见。
“娘。”
沉香这样喊了一声,旋即陷入了沉默——如果是十三岁的那个沉香的话,一定有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话想要让自己的娘亲知道;可是如今在这里的却是十七岁的沉香了。
他居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三圣母并不在意他的沉默。
她只是用一种非常欣慰的目光打量着沉香,比对着少年和自己记忆当中的区别。
对于这个孩子,三圣母必须承认,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孩子的降生都充满了阴谋、算计与逼迫,尽管那是三圣母自己最后做出的选择,是她为了自己已然成型的道途做出的一点点小小的牺牲,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这个孩子并非是爱的结晶,并非是饱受着父母的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可即便如此,这个孩子依旧为了她——为了这个从来没有同他见过面的,从来都没有给予过任何的关怀的母亲,咬咬牙放弃了原本作为普通人类可以享受的优渥享受的生活,孤身一人踏上了这一条不知道是否能够看到尽头的修道之路上。
并且以这样的年龄,这样的速度拥有了同她的兄长,那位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杨戬站在对立面上的资格。
三圣母没有办法不动容。
她细细的去打量沉香的眉眼,眉宇是较为陌生的模样,大抵是遗传了那个三圣母甚至都已经不大能够记得清模样的人类男性;但是再往下看,眼睛的形状、鼻梁乃至于是嘴唇,三圣母都能够看到自己——或者,更进一步,看到她的兄长杨戬的影子。
没有哪一刻,她像是现在这样清楚的认识到,面前站着的这个——是她的孩子。的的确确是她用自己的血肉和灵力孕育出来的孩子。
三圣母垂下眼去。
“中坛元帅今日至此,可是有事需要小女相帮?”三圣母问。
姜乾青便朝她拱了拱手:“今日来此,是要同三圣母借手中的宝莲灯一用。”
三圣母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并非是我不愿意出借。”三圣母的语气有些迟疑,“但很是不巧,就在数日之前,宝莲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她这样说着,却觉得语言终究还是难以太完整的描述那种变化,便手腕一翻,一盏玉白色的莲灯悄然的在她的掌心浮现。
三圣母将宝莲灯朝着姜乾青的方向虚虚一推,那一盏先天灵宝便朝着姜乾青飘了过来:“多说无益,还是请中坛元帅一看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