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心里清楚,哪吒今天如果真的在他的玲珑塔当中被关出个什么好歹来的话,那么以太乙那个闻名于阐教内外的护犊子性格,是一定会和他大打出手、分说一二的。
于是燃灯终于也待不住了。
“哪吒。”他朝着玲珑塔内传音,“你可知错?”
他也是怕了哪吒这个犟性子,甚至主动退让了一步。
“你既然如此抵抗李靖,那也便罢,贫道也不强求为你们续上这一场父子的缘分。只是杀父仍是大错,你便向玉虚宫方向朝着天尊磕三个头,承认了这一桩错误,我便放你出来,如何?”
他自觉这已经是再容易完成不过的要求,看在太乙真人的面子上,将原本的想法削减了很多;然而那塔中一直微微阖目的少年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是大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认错?”
“哪吒,何错之有?!”
燃灯大怒:“冥顽不灵!”
他一拍手,玲珑塔内的火焰便燃烧的更旺,已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哪吒一个难忘的教训——
在猎猎的火焰当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一道浅淡到近乎于无的黄色光芒一闪而过。
燃灯几人只觉得眼前骤然一空,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什么七层玲珑塔、什么连天火海,全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站在那里的只有提着尖枪、踏着风火轮的少年,眉心一枚莲纹灿然夺目。
燃灯伸出手在空中招了招。
又招了招。
他没有能够得到任何的回应,就好像是那玲珑塔从一开始并没有存在过一般。
“你做了什么?”
他终于放下自己所有的傲慢,谨慎的去打量面容精致秀丽的少年。
不对劲,燃灯想。
太乙的这个徒弟不对劲。
他知道哪吒来历不凡,本是女娲娘娘身边的灵珠子。因为要应这一场无上的量劫,所以才会投胎转世为人生,一脚踏入这滚滚的红尘俗世当中。
可就算如此,燃灯自忖他也不会因此而落于下风,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法宝突然失踪、而他却毫无察觉这样的事情。
“我做了什么?”姜乾青反问,“难道不是你做了什么吗?”
“我从头到尾,可是都没有出过手啊。这无缘无故的指控,未免也太引人发笑了。”
他的脚边不远处便是李靖未凉的尸身,合着姜乾青面上的笑,分明并没有风刮过,所有人不知为何却自后脊生出一种莫名的冷来。
燃灯沉声道:“你可知,阐教容不得你这等犯下弑父之罪的门徒!”
姜乾青应得很轻松:“这样么?”
他撒开手。
于是那火尖枪、风火轮、还有金圈红绫,纵然有千万般不舍,却也没有办法罔顾主人的意愿,不情不愿的飘回了太乙真人的身边。
“哪吒,你这是要做什么?”
太乙真人心头一跳,生出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来。
他看着哪吒长大,比谁都知道这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又是如何的不将寻常礼法放在心上。所以太乙真人才不便亲自出面,而是要委托文殊广法天尊去给哪吒立个规矩教训——只是显而易见是给玩脱了。
“若是师门容不得我,我也不会去牵累师父。”姜乾青说,“多谢师父的教导,只可惜日后弟子怕是不能再侍奉您身侧了。”
“只是哪吒自问,俯仰无愧于心,更不认为自己的所言所行,又有哪里不当,需要被苛待责难。”
“道不同不相为,故弟子今日请辞,还望师父准许!”
第8章
“哪吒!”
太乙真人急了。
他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去一把按住姜乾青的肩膀:“你都在胡说什么!左不过是道个歉的事情,之后你便随师父回去乾元山,只等周武兴兵的时候入世应劫,做一番功名造化便是,何必在这个时候牛心左性!”
“这样的话,便是赌气,也不该说出来的。”
“我并非赌气,更不是开玩笑。”姜乾青偏了偏头,看向太乙真人。
在哪吒的记忆里面,太乙这位师父的确将能够做的全部都做到了极致,是除了母亲之外,为数不多会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甚至可能比母亲还要更盛。
殷夫人毕竟只是一位未曾修道、踏上仙途的普通人,对于哪吒这个小儿子,一方面拥有着为人母的慈爱,但却也不可避免的在某些时候,会因为对方非人的力量而有所畏惧。
但是太乙真人能够毫无芥蒂的包容哪吒的一切,即便是当初哪吒主动挑事对上了石矶娘娘,太乙也蛮不讲理的去将还要同哪吒计较的石矶直接斩杀——倒是很有阐教素来帮亲不帮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师门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