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月色(169)
她的马尾辫松松垮垮在后脑勺,周围起了一圈毛边,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边,看起来很疲惫。
可她一双眸子清澈而坦荡,蹙着眉心和面前的人说出这番话,眉眼里一股子执拗和绝然,仿佛天塌在她身上,也不会使她屈服。
这是孟荷完全没有的。
马玉莲摸了摸额头,恍惚自己这些年哪里错了,却一时理不清头绪。
不过,一场蓄谋的故意伤害最后在她的干预下,变成了一场争风吃醋的闹剧。
夏薇冷笑了声,和白易文走出派出所,天色已经很晚了。
白易文再次送她回到出租屋,夏薇下车前,衷心地说谢谢:“今天要没有你,我死两次了。”
白易文笑着说:“你今天已经跟我说很多次谢谢了。”
夏薇点点头,唇角微微弯了下,挤出一点笑:“那就不在乎再多说一次了吧。”
她看向他,语气诚恳:“谢谢。”
*
艰难地爬了六层楼梯回到家,沈逸矜还没回来,夏薇踢掉鞋子,走进自己房间,趴到床上,浑身的伤痛和疲乏像地底下钻出来的蚂蚁,密密麻麻爬满了后背和两条腿。
夏薇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过去。
再醒来时,房门虚掩,身上多了一床毯子,是好闺蜜回来了。
夏薇爬起来,感觉自己精神好了很多。
走出房间,沈逸矜正在客厅趴在餐桌前加班画图纸,抬头看过来:“睡醒了?”
夏薇揉了揉眼睛,掩着哈欠点了个头,进卫生间洗了脸出来,两人说了一会话,夏薇对闺蜜说:“矜矜,帮我一个忙。”说着,示意她进房间。
“好啊,什么忙?”沈逸矜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夏薇从柜子里找出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那还是上次去泡温泉摔倒了没用完的,没想到现在又派上用处了。
她交给沈逸矜,说:“帮我身上擦擦吧。”
沈逸矜起初还以为是个小伤,等夏薇趴到床上,掀开她后背的衣服时,情不自禁“啊”一声尖叫。
一片青红黑紫,没一块好肉。
“薇薇,哪个畜生干的啊?”沈逸矜一瞬间掉下眼泪,哭了起来。
夏薇坐起身,搂了搂她的肩膀,苦笑着说:“很不幸,那个畜生是我亲生的爸。”
沈逸矜又“啊”了一声,抱住夏薇。
之前听夏薇提过这个亲生父亲多残暴,她还有些难以理解,怎么儿子是宝贝,女儿就不是了?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吗?
可现在看到夏薇身上被打成这样,她终于理解了,这样的家庭一定要逃出去,离得越远越好。
“签证已经办好了,我买张机票就可以走了。”夏薇抹去闺蜜眼底的泪,笑着说,“别担心我了,榆城除了你,我再没有可留恋的了,你千万别哭,哭得我万一舍不得走怎么办?”
“好,我不哭。”沈逸矜眨了眨眼,将泪眨回去,说,“我要你幸福,我们之间牺牲一点空间距离算得了什么?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谁还不能天天见啊?”
“可不是?”夏薇想到将来,充满了斗志,将云南白药塞给沈逸矜,“快点给我擦药吧,我一好起来就走,不然我现在这样行李都拿不了,不好走。”
“好。”
夏薇重新趴下,沈逸矜给她擦药,说得容易,可手拿着喷剂不自觉地抖个不停。
然而没想到,背上擦完了,夏薇将长裤脱了,两条笔直纤细的腿上也全是伤。
沈逸矜忍住哭,却忍不住吸鼻子,擦了多久的药,她就吸了多久的鼻子,擦好后,她自己先跑去卫生间关上门,拿起毛巾捂住脸,失声大哭了一场。
夏薇则是坐在床上,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掉下来。
她想的是,为这些哭不值得,她需要想一想将来,自己以后怎么在美国生存下去。
打开衣柜,琳琅满目的礼服,每件都价值高昂,全是祁时晏送的。
这个男人特别爱送衣服,总说她身材好,不要浪费资源。
夏薇曾想过,他送的所有的衣服和礼物统统都要带走,就算以后没机会穿,留着做个纪念也好,无论如何,这是她爱过的人,是她魂牵梦绕的城堡。
但现在看,带着一堆脱离自己生活,将来也不太可能穿得上的衣服四处流浪,似乎不太现实。
她需要断舍离,切开一切不合自己现实的东西。
其实——就是不爱了。
接着几天,夏薇一边养伤,一般将这些礼服挂到了二手交易网站。
大多数的礼服吊牌都在,一次都没穿过,没多久就全部出了货,连她最喜欢的水晶鞋也出了。
至于祁时晏送的那些贵重礼物,一把紫檀扇,一条和田玉手链,还有一套红宝石的项链和耳环,她一件件装好首饰盒,交给了沈逸矜,让她以后还给祁时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