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蹶不振的父親再也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母親死后更是颓废度日,除了酒谁也不识得。
若非绣坊有一些进项,小有积蓄,一家三口真要坐吃山空,连弟弟的束修也拿不出来。
“你爹也太不像样了,你当女儿的多劝劝他,别让他越喝越糊涂了,家有儿女,也得担当点。”女儿也老大不小了,真要一辈子不嫁养着老父親吗?
“我会的,陈叔叔。不和你多聊了,我这就去接我爹,迟了又要生事,给店家添麻烦。”
苏家的老宅不大,就一个二进宅子,长年失修,十年老旧,苏明月身边的银子不多,所以搬回来后也未多做修整,自个儿动手将前院的杂草除一除,后面辟个小菜园种些能短期收成的蔬菜,供一家食用。
能省则有财,他们已经不是昔日富裕的苏家了,自小没吃过苦的她也曾是婢仆服侍的大家小姐,可是家里一出事,她又岂能置身事外?一向衣食无缺的她如今只得靠双手养家。
好在她过去常跟在母親身边学绣技,闺阁女子没旁的事好做,她学着学着也成器,青出于蓝,常绣出好绣品。
“那你快去接你爹吧,陈叔叔也要赶车载货去。”
因为都是熟稔的老乡里,苏家人一回来,这些親朋好友一一上门问候,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距离,少了生疏。
苏明月姊弟又是大家看着长大的,虽然苏东承成了不折不扣的酒鬼,但是乡親们还是对苏家照看一二。
苏家老宅所在的凤阳镇是个人口不到五千人的小镇,背靠野兽聚集的虎头山,虎头山高耸险峻,出入不易,早年还有狼群下山袭击周边小村,是镇上的人出资请附近的猎户上山打狼才免了狼祸,近年来已很少有野兽吃人事件。
不过高耸入云的虎头山还是相当危险,百姓们只敢在山外围拾柴、砍树、摘蘑菇野菜或打点山雞、野兔,再深入一点可没那个胆子,毕竟山上不只有狼,还有老虎和熊,就连艺高胆大的猎人也得结伴同行,一个人太冒险了。
关上斑驳的大门,苏明月远眺镇外的大山,她想攒够银两后先把宅子整顿整顿,重新上漆,把往日的生气找回来。
“酒……给我酒,老子还没喝……嗝!没喝够,快上酒来,怕老子不、不给酒钱吗?老……老子有钱……以前呀!腰……腰缠万贯……”
“老苏,你喝多了。”李家酒坊的老板苦心规劝,他是卖酒的不怕人喝,可是遇到了老街坊,他真不忍心看人喝得两眼醉茫茫、路都走不好跌跌撞撞,抱着柱子直喊人。
“你……嗝!你是谁呀!敢、敢不让老子喝酒,是不是老子落魄了就瞧、瞧不起老子?酒……我要酒……酒是好东西……”
足以忘忧,一醉解千愁。
“不是不让你喝,你家明月说了,最多让你喝两壶,多了她不买单。”他开店做生意也是为了赚钱,没银子收他卖什么酒?幸亏老苏养了个好女儿,不然他上哪买酒喝。
一提到女儿,苏东承混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随即掩在自我厌恶的眼皮底下。“老子是她老子,喝口酒管东管西的,到底谁才是老子?她不给老子买酒喝,老子打、打死她……”
“好了好了,快回去,别让你女儿担心,我老李今天不卖酒,要关门了。”他做势要关铺子不卖酒。
“不许关!我要酒,给我酒,不醉不归……我的酒呢!快拿来……”苏东承醉得认不得人,酒气冲天的大吼大叫,一边想要拍门却次次落空。
他已经喝得看不清楚,醉眼蒙胧。
骤地,他脚下一踩空,踉跄的往地上一坐,然后继续发着酒疯大声咆哮,一副天王老子的模样。
嚷着半晌见没人理会,他索性躺地不起,抱着空酒瓶继续嚷嚷着要酒喝,不给酒就不起来,死皮赖脸的赖着。
突然间,下雨了。
“啊!谁泼我水?”好凉、好冷!
“您清醒了吗?”一道清柔的嗓音在苏东承头顶上响起。
“是你泼我水?”他努力地想把眼睛睁开,可是看到的仍是一片模糊。
苏东承全身濕透了,他迟钝的想爬起,却仍坐在酒坊门口的阶梯上,濕淋淋的头发不断往下滴水,狼狈得叫人不忍目睹。
“酒醒了吗?要不要再加一桶水?”她已经很努力地想把这个家撑起来,不希望有人拖后腿。
“你敢——”苏东承发怒。
“您看我敢不敢。”水桶再度注满水。
“我是你老子!”他大吼。
苏明月直接把水往地下一泼,溅了她父親一身。“看来你还没有太醉,自个儿起来吧!别丢人现眼。”
“你……”一瞧见酷似妻子的面容,苏东承身子一缩,四肢不协调的爬起来,摇摇晃晃得像钟摆,就是站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