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飞快地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位浑身散发着温和气质的中年女人一遍，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温暖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阴郁和冷漠，可是再仔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等她再细想，耳边就传来了宋冬柔的催促声，“之前因为忙一直没来过，你可能看我脸生吧？”

女警尴尬地扯出个笑脸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是有点儿，这儿人太多，我不太能记住人脸。咳，虽然......”

她张了张嘴，没能“虽然”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能干巴巴地平铺直叙道，“您侄女前段时间在里面出了点意外，可能是身体不太好，感染了什么病，又没有及时告知我们，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

听到这里，宋冬柔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微微潋滟了一下，“人怎么了？”

“人已经......没了。”女警咬了咬牙，强行将那个不好听的字眼说的稍稍委婉了一点，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笨拙地加上了一句，“请您节哀。”

她微微垂下了一点眼皮，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那个审犯人的眼神有点儿不太礼貌，带着一点有些僵硬的歉意。

“人没了？”宋冬柔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不等那女警回话就自顾自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从眼眶中挤出一层朦胧的水汽来，“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说完，她转身颤颤巍巍地走了，还煞有介事地抬手在面上抹了一把那虚无缥缈的眼泪。

走出接待室大门之后，她闭了一下眼睛，神色忽然变得凛冽下来，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

她加快步伐，从一众真的是来探监的人群中挤出来，开车离开之前给顾清巍发了条消息——人死了。

她反复品味着顾清巍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神思一点点地纠结成了繁杂的毛线团，之前她自以为明朗的那些计划全部因为这个突然闯出来的事实戛然而止，甚至还扭曲了部分。

宋冬柔神色匆匆地走出电梯，往自己的办公室走的时候，顾北华恰好开门出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堪堪汇聚在了一处。

这么一段时日不见，顾北华看起来气色依然很好，衣服熨烫得笔挺，面上神清气爽，看不出半点异常。

宋冬柔几乎是本能地扯出了个温和的笑容来，“北华，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怎么今天突然来公司了？”

第802章 阿琴的男朋友

顾北华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转瞬功夫又将眼神收了回去，专心致志地把门锁好，钥匙揣进兜里。

在主动开口之前，宋冬柔自以为已经预测到了顾北华可能会有的无数种反应，她想到了顾北华可能会对她冷眼相对、冷嘲热讽，说她忘恩负义、笑里藏刀；抑或是毫不留情地刀锋相向、暴跳如雷，骂她不知好歹，要她滚出公司。

与此同时，在想到这些情景之后，她也在第一时间盘算好了相应的对策。

但直到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宋冬柔才终于意识到，她的想法着实浅薄可笑得很，或许她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顾北华。

她想到了无数种场景，为自己规划了无数条后路，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平静，甚至连一个白眼都没有留给她。

顾北华面色波澜不惊地收好钥匙，转头看向她，“找我有事？”

他说的十分一本正经，仿佛刚才的眼神对视只是宋冬柔一个人的错觉，而他直到现在才看见身边还站着这么个大活人。

宋冬柔不由自主地攥了一下拳头，看他脸色平静的过分，又不像是故意想要嘲讽捉弄她，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改了方向，“......你这几天都没回家，也不跟我联系，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款款温柔，满满真切，任谁看来这画面都应当是十分感人的，写进八点档剧场里就能收获一大把来自全国各地妈妈婆婆们的眼泪和感叹。

但顾北华对此并不感冒，他“哦”了一声，回答说，“最近忙。”

忙？

虽然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也不止一次小心翼翼地询问过顾北华什么时候能回一次家，但那时他总是对她冷眼相对、爱答不理，几乎从来没有回复过。

按理说现在竟然得到了回应，她应该是高兴的才对，可心头这种强烈的沉重感又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无论是顾北华搪塞其词的态度，还是他不冷不热的反应，都让宋冬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挫败感。

撂下这句话之后，顾北华转身就走，手里提着个看起来很轻巧的皮包。

宋冬柔正要再说些什么，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她脸色微微一变，飞快地转身走向了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