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华鲜少和这孩子说上几句完整的话，此刻见他竟然肯主动搭腔，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冷声道，“你说什么？”

顾清巍颤抖了一下，脸色都白了，嘴上却还是坚持着说，“不要......带走它......”

说完之后，顾清巍扬起头来满怀期待地看了身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一眼。他看见顾北华扯了扯唇角，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他蹲下身子，首次纡尊降贵地贴近了顾清巍的脸，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道飘过来，“可以啊。”

“真的吗！”听见这样大的惊喜，顾清巍没忍住笑着叫出了声。顾北华只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就转身离开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今天先别玩小猫了，一身猫味儿。”

能得到他这样的反应，对于顾清巍来说已经是千年难得一遇。他没有一秒钟犹豫就用力点了点头，神色欢喜地蹦跳着上楼去了。

孩童的世界，简单纯粹，有一点点阳光就能装满。

一直到再次下楼之前，顾清巍都觉得心情很好。小猫不会被带走，而且爸爸竟然和他说话了，还是以那样近的距离。这两件事情将他整个心脏里揉的满是温暖。

突然，房间门被叩响了，顾北华清冷的声音响起，“是我。”

是爸爸！

顾清巍兴奋地跳下床来，飞快地打开门，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欢喜神色。

顾北华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丝有点儿诡异的笑容，“来，把手伸开，有个礼物送你。”

年幼无知的小男孩欢快地照做，伸出了自己软乎乎的手掌，等着接到第一份来自爸爸的礼物。他甚至模仿着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些剧情和片段，虔诚地闭上了双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脸颊兴奋得红扑扑的。

然后他清楚地感觉到掌心里落下了一个极轻的东西，很软很软，几乎没有重量。

顾清巍睁开眼睛，看清手心里的东西的那个瞬间，欣喜神色猛地僵在脸上，瞳孔剧烈缩小，脑子在刹那间停止了思考。

在他干净的掌心里放着的，是一小团带着血的猫毛。

顾北华轻松地把衣袖绾下来，对他勾起一个笑容来，幅度很大，甚至微微地露出了几颗牙齿，“喜欢吗？”

当时的顾清巍只有五岁，没来的及思考，也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是人生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所谓分离的滋味。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敢忤逆过顾北华的命令，再也不敢对他说的话做出任何质疑，规规矩矩地遵循着他的每一点要求长大，像一颗按照既定模型生长起来的果子，甚至再也没敢对什么东西真正上过心思。

第640章 两个极端

他不敢去尝试，每当就要对什么活物动心的时候，当年那一小团带血的猫毛就会在他眼前浮现，历历在目，宛如昨日，格外清晰且挥之不去。

当年的忤逆，换来的是终其一生的阴影和恐惧，即使是成年之后，也因为担心宋冬柔的安危而被顾北华一直牢牢地把捏在手心里，那这一次呢？

顾清巍考虑了一下，脚步最终还是僵在了原地没有动弹。他暂时还不敢拿他与顾北华之间那一丁点可怜至极的所谓父子亲情来当赌注。

他隐匿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唯有一双眸子在盯着顾北华看。

外人面前，他一贯都是这个样子，谈笑风生、儒雅得体，没人知道他在人群背后究竟是多么一副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

看着看着，顾清巍突然看见顾北华弯下腰去，附在“谭婧”的耳朵边儿上说了句什么，后者则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两人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分开往两边走去。

顾清巍心里冒出个问号，他们要去干什么？

不知怎的，顾清巍本能地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留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亦步亦趋，生怕被顾北华察觉。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绕着整个大厅七拐八拐地走了一大圈之后，悄无声息地在一旁的电梯间门口重新站在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往里面走去。

那笑容看的顾清巍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几乎从来没有像这样在现实生活中这样近距离地看见过顾北华这副温润的伪善模样，一时间十分不适应。

他飞快地跟了过去，直到电梯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他才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仔细地盯着那红色的荧光字体看，眼看着数字从“1”一直升到“9”。

虽然顾北华并不喜欢顾清巍，但从小到大，在钱财上几乎从来没有管制过他，所以顾清巍的生活也乐得逍遥，除了没有个“顾氏企业大少爷”的名号之外，旁的东西一样不缺。他也没什么正经事可干，终日跟麦城的那些富家公子哥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对于麦城当地的这几幢酒店不会陌生，譬如现在他所身处的这一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