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宠(170)
镜子仍旧剔透冰冷,映照雪色光影,宋荔晚自颈中看到自己,不知是热,亦或是被他拥抱太紧,面上泛起淡淡的红,眸中含着水光潋滟,媚态百生,几乎令人耳根一热。
她在做什么?
明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他,却又因为一个拥抱,就这样陶醉其中?!
他的温柔,是最难缠的网,缠绕住她,让她再也不能逃开。
她难道甘心情愿只做一丛菟丝子,受人摆布,任人宰割?
再也不会了。
宋荔晚简直有些羞愧难当,手从他的颈中松开,犹豫一下,还是将他推开了。
“靳长殊。”她的声音有些大,既是警告他,亦是警醒自己,“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和我退婚?”
他纵容地任由她自自己的怀抱中逃离开来,并不生气,反倒语调平淡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和我退婚?”
宋荔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说:“因为这场婚约,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
“很巧。”他微微一笑,“这场婚约签订之初,我也并不知情。”
婚约是在他们彼此都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下。
宋荔晚是早产儿,在保温箱中住了近三个月才被接了出来,如同一朵初生的娇嫩海棠花,只要一阵风吹,就会萎谢在那并不酷烈的寒意之中。
桑家夫妇都担心她不能活下来,找了高僧掐算,总算算出靳长殊的八字是最旺她的,只要两人在一起,保证她能事事顺遂,欢意可心。
这样的封建迷信,初次听到,只会让人嗤笑,可代入那一片温良体贴的慈母慈父之心,却难免令宋荔晚潸然泪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哪怕再荒诞不经,为了子女,也能毫不犹豫地去做。
那时靳家远不如如今显赫,桑家却是鼎盛之时,很难说,靳家究竟是受了桑家恩惠,亦或是受了桑家胁迫,终于为次子定下了这门婚事。
可如今,被胁迫者费尽心机维持这段婚约,既得利益者,偏偏想要解开。
宋荔晚沉默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靳长殊:“你不像是,心甘情愿听从别人命令的人。”
“我不是。”他说,“但如果最终的奖励是你,那我可以接受。”
宋荔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或者靳长殊的脑子,或许已经坏掉了。
“我有那么重要吗?靳长殊,难道不是你自我的意志更重要?”
“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荔晚,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并不在意,究竟是如何达到了目的。”
他自她臂弯之中,捻下一片沾在那里摇摇欲坠的白色花瓣,手指向下,那轻盈娇嫩的花朵,便飘然地坠落下去。
“甚至,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不介意使用一些……并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手段。”
他在威胁她!
宋荔晚下意识一僵,却又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操控我的把柄吗?靳长殊,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孤立无援的宋荔晚了。”
她再也不必畏惧任何人,她有了深爱他的父母兄长,而她的弟弟妹妹,也被桑家接到了国外细心地抚育。
过去遥不可及的一切,现在都如同明月一般落入她的怀抱之中,要她像是个第一次品尝糖果甜美的孩子,那些快乐,多得几乎超过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哪怕你不相信,可我还是要说……荔晚,我从没有想过,用那些强硬的方式逼你就范,我更希望你能够——”
“爱上我。”
电梯轻轻一震,在某一楼层停下,这轻微的震动,却足以在心底掀起滔天的巨浪。
门外涌进来许多人,嬉笑着充斥了整个电梯,唯独他们这一隅,却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站在她身边,微微侧身,将她护在怀中,免得被拥挤的人群挤到,她能嗅得到他身上淡巴菰花的气息。
这样伶仃的味道,偏又有个更奢侈的名字,叫做黄金熏,原本是吕宋产的烟草,却因为同晚香玉长得像,而总是被人混淆。
“不好意思……”
耳边忽然响起个声音,宋荔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了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着说话的少女看过去,却见少女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问:“请问你是宋制片吗?”
宋荔晚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真的是你!”少女和同伴激动地对视一眼,若不是顾忌着在电梯中,大概就要蹦起来,“上次孔女神接受专访的时候,我们看到你了,本来大家都以为你也是演员,没想到居然是制片人!真是太厉害了!”
少年人的喜欢总是直白而浓烈,宋荔晚虽然意外,却也被她们的气氛所感染,脸上露出个笑容来:“谢谢夸奖,等电影上映,记得来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