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凇垂眸看着她,他没直接对她说出真相。
“你不会……直接将他杀了吧?”浮南攥紧他的袖子,她抬眸看他,她似乎很久没有和阿凇亲密相处了,她有些不了解他了。
阿凇的嗓音沉郁:“我知道你不想他因你而死,所以,我先审问了他。”
浮南心中郁结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她轻声说:“我……阿凇……对不起,所以他说什么?”
“他说……”阿凇的话语顿住,他将浮南扶着躺了下去,他注视着她无措的眸子,“先休息,好吗?”
“不……”浮南有的时候执拗得过分,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睡觉。”阿凇的吐字冰冷。
浮南背过身去,没再与他说话。
阿凇将她的肩膀扳正,让她看着他:“不要生我气。”
“我没有生你气。”浮南抬起手臂,将自己双眸掩着,“我想知道答案。”
在阿凇拒绝回答的那一刹那,她就猜出答案一定不是她所期待的。
“他说,讨厌学宫,管束太严,所以他依靠自己在学宫里学到的药学知识,寻到了云诡草,他每日都会在饭团里加入云诡草,就等着与某一天与你凑巧相遇,他说你太傻,一定不会拒绝他的‘礼物’。”阿凇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锐利如刀。
柳川已经死了,在阿凇审问他之后,他完整的尸体从地牢里拖出。
他死之前,阿凇在燃着幽明烛火的地牢里,沉黑如墨的眸子里染上怒火与杀气,但他的吐字明晰。
阿凇平静地叫了他的名字——柳川,然后他就死了,他是第一个死在阿凇重拾的嗓音之下的人。
“最后他问我,你死了吗?”阿凇继续说。
但此时,浮南已经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了被子里,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不想听,阿凇多了解她,他知道她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个答案。
“他们真的很讨厌吗?”浮南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落泪了,但今日她因为这个答案,泪水不住地往下落。
“只是个例。”阿凇的手指不断地揩去她面上的泪水。
“不是个例,魔族都这样。”浮南轻声说,她哭得嗓音有些沙哑。
阿凇为她拭去泪水的手顿住了,他想,他在浮南眼里,一定也是这样的印象。
他与其他魔族,没什么区别。
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在浮南眼里,与她亲手立下的那九十二座墓碑一模一样,他尽力奔走,却走不出那片碑林。
他的拇指按在浮南柔软的面颊上,没动。
“阿凇,你不一样,你是人。”浮南吸了吸鼻子说道。
阿凇凝眸看着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人。
“刚才是气话。”浮南起身,抓起放在床边的白帕,往自己的脸上擦,“讨厌就讨厌,只要有一点点人喜欢就行。”
“他们会去的。”阿凇低头看着她,有他在,无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如果没有人听你的呢?”浮南问。
“那我就一个人去听。”阿凇说。
浮南觉得他在开玩笑,她嘴角勉强挑起一抹笑:“我以后会小心。”
“他们要杀我,是天性,我亲近他们,会害了他们。”浮南自言自语。
阿凇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阿凇,谢谢你。”浮南对他说。
阿凇对她点了点头,他往后退了一点,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他知道浮南不在意他,所以,他也没有过分亲近她。
不知分寸,总是惹人厌烦的。
浮南瞥到了他略微后退的动作,她的眼睫垂下,有些失落。
她这样,一定耽误了他很多时间。
浮南轻声对阿凇说:“你若有其他事,就去忙吧,我一个人躺着就好了,明日再喝点药,就好完全了。”
阿凇一贯是听她话的,浮南要他离开,他自然会走。
他起身离开了,房门外的光亮起又暗下。
浮南侧过头,将面颊靠在枕头上,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寂寞,就是她生活在怨川尽头时的孤寂感,无人听她说话。
怎么会这样呢?浮南想,她一定是将阿凇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了。
朋友,是朋友吗?她对他,是这样的感情吗?浮南的细眉轻轻皱起,她在困惑。
浮南的房门外,阿凇守在门口,没离开,在外人面前威严无情的魔尊大人,此时竟有些像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只敢守在门外,不敢靠近。
他高大的身子挡着门,悠长的目光看向远处。
不多时,方眷来了,她见阿凇守在门口,有些惊讶:“尊上,不进去陪着浮南姑娘吗?”
阿凇无声摇头,他身上的冰冷气息让方眷不敢多问,她提着药箱,对阿凇行礼之后,便挤了浮南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