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南跟在他身后走,她一面走,一面絮絮叨叨说道:“阿凇,他确实对我这个种族有执念,但他太危险了,你当真要留他?”
她很理智,她知道某些敌人不能留,而阿凇与她一样冷静,需要杀的人他就直接杀了,不需要杀的人,他都会留下,唯独郁洲,他无法被驯服……
阿凇对她点了点头,他知道郁洲危险,但他有能力承担这个危险。
只有浮南,需要保护,他手下的追随者,需要有这么一个人。
浮南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她说:“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郁洲留了下来,也不知阿凇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他变正常了许多,不再说些疯言疯语了。
温妍也留了下来,浮南不知她是什么种族,她似乎比郁洲更加神秘。
而阿凇这边,接手了郁洲的领地之后,他需要处理的事务多了起来,何微他没再重用了,凡事他都要亲自决断。
浮南也没闲着,对于她不感兴趣的事,她确实懒得理会,但她既然收了阿凇送来的那么多枚城主的印鉴,她也就担起了责任。
这日夜晚,她与阿凇同处一室之内,阿凇在处理城中事务,浮南在负责给他找更多事。
她先前拟了一份对魔族的管理方法,但她发现这种管束只是表面的,并不能完全改变魔族的本性,但魔域中层、上层的魔族,不说善良,至少表面上与人类没什么差异,难道魔域下层的魔族就做不到吗?
郁洲是一个很奇特的魔,他似乎执着于斩除魔族的罪恶,他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把所有魔族都杀了。
浮南不认同这个方法,杀戮只会带来更多的罪恶,这是她与先生辩驳过的观点——她与先生同行时,并非事事都听从先生的指导,先生认为魔族应当铲除,那是浮南第一次反驳他,她不觉得所有的魔族都该死。
她反驳了,先生就笑,他没对她坚持说明这个观点,但低沉的笑声却很坚定,浮南就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很简单,既然双方都知晓这个话题有分歧,那么就不要再触及它了,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过多交谈下去,只会破坏关系。
浮南低眸注视着自己手里写下的第一份草稿,她完全将先生说过的教导人类方法默写了下来,先生说人类中建立学堂,是要教会人类知识,这样能发掘人类能力,让他们对上层做出贡献——这个观点很残酷,但很实用,对于领导者来说,下层的人类确实只是工具。
她看着看着,将这段话完全删去了,执起的墨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不知何时,阿凇已经站到她身后,他低眸注视着浮南删去的那一大段冰冷、精准、理智、实用的话。
他低下身子,让浮南发现他的靠近。
阿凇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幽魂,他靠近了,浮南才感应到他身上略带冰冷的气息。
她回眸,墨笔无意识地在纸上洇出一大片墨痕,她轻笑着问:“阿凇,怎么了?”
阿凇顺手在她手背上写字:“写得很好,为何删了?”
“我觉得不太好,虽然它……确实很对。”浮南眨了眨眼说道。
阿凇的视线落在她忽闪的长睫上,屋内亮起的暖光落在她的眉眼上,温柔似水。
“你觉得要如何?”阿凇继续在她手背上写,他的手指刻意落得很轻,浮南感觉很痒,但没有躲。
“我……不知道……”浮南轻声说,她的眼睫垂了下去,“我删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改。”
她只会照搬先生说过的知识,她从未想过创造,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她只是一枚小苍耳呀。
阿凇想,浮南确实很重视他送给她的一个个城堡玩具,但他既然送给她了,她想要怎么做都可以,就算做错了也没有关系。
“按你的想法。”他写。
“我的想法很稚嫩,或许会很可笑,也有可能是错的……”浮南说,她知道她不及先生智慧的万分之一。
阿凇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执笔的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给她比手语。
“你想做,便去做,若出了错,有我担着——对于你来说,不管你如何做,城中魔族的下场,总好过如郁洲的城池内魔族一样被杀死。”阿凇传达的意思明确简洁,浮南就算做错了,她手下魔族的下场也比死了好。
“对于魔族来说,学会某些正向的东西,可能比死了还难受吧。”浮南的声音很轻,她知晓问题的关键。
果然,阿凇握住她的手僵住了,浮南说得没错。
“阿凇,你是人,你不一样。”浮南的声音柔柔的。
阿凇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冰冷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