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断往后退引动的气流与疾风中,她的视线被袭上眼前的纷乱发丝揉乱,她只看到孟宁弯弓射箭,动作娴熟,那银色的箭矢仿佛破空利剑,朝前直直飞去,这一箭带起的气浪将追来的魔族全部掀翻,直指魔域高塔之上的阿凇。
孟宁舔着唇下的齿端微笑,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真实模样,但此时靠在她肩头的浮南没看到。
她看到那箭矢朝阿凇飞去的时候,猛地将自己的脑袋转了回去,她看着孟宁身后不断往前掠过的远山与月下风景,闭上了双眼。
终止那银箭破空飒飒之声的是它击中什么的沉闷声响,而后,似乎是有人从高塔跌落。
浮南将脑袋努力抬起,撤离孟宁的肩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回头。
她张唇,口中无声地唤出他的名字:“阿……阿凇。”
她知道孟宁要击中的是谁。
浮南的双唇颤抖着,她瞪大双眼才没让自己的泪水落下,她感觉自己像被网到水面上的鱼,大口呼吸着却感觉胸口愈发闷痛。
她抬起自己搭在孟宁肩膀上的手,自她的袖中腕上,有一点纯黑与金色的光芒闪过。
畏畏从她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它惊恐地看着浮南那惊惧与怜惜交加的眸子。
“回去。”浮南朝它比着口型。
畏畏又钻了回去,浮南的双肩不住颤抖着,孟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她问:“怎么了?”
“有些冷。”浮南轻声答。
凭空出现一袭皮毛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远处魔域的灯火光芒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孟宁射出的银箭破空,直接击中了阿凇。
她知道阿凇有能力躲,但她知道,这一箭一定会中,所以她刻意下了十成十的力气。
阿凇确实没躲,他期待着这箭击中他的心口,因为……这是让浮南回来的最后机会。
她会如以前一样怜惜他,回头看他一眼吗?
但是,他看着她缩在孟宁怀中的身影,她未曾回头。
银箭击中他的胸口,阿凇高大的身影从高塔上跌落,他受众魔拥护的高贵身躯重重砸在地上,那银箭穿心而过。
箭法、力道、角度……还有松开弓弦时那疯狂的心,都与很多年以前击中他的那一箭一模一样,甚至于连伤口的位置都一样。
“尊上!”郁洲早已赶来,他扶起了他,他看向浮南远去的方向,眸中露出震惊神色。
他从未想过,那善良可爱的苍耳姑娘也会背叛阿凇。
“尊上,您明明可以躲开的!”有魔族高声说道。
阿凇倒在地上,他的黑瞳之中凝着一层晦涩的死寂光芒,这失神的黑色眼眸里映着天上的明月。
她终究是跟着她的月亮走了。
与明月相比,没人会爱上污泥里的渣滓。
许久,他起身,那枚穿心而过的银箭从他胸口处滑落。
守在他身边的郁洲大惊失色地后退半步,因为阿凇此时的幽冥之体竟完全恢复了,他瞬间愈合的躯体将银箭赶了出来。
“无事。”他起身,嗓音依旧沉静,他朝前走去,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幽幽的一句话。
“让她走。”
孟宁放出信号,远处人类城池早有修士接应,她在天明之前领着她入住城主府中。
不到一晚上的时间,浮南便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躺在不熟悉的大床上,侧着身,连衣服都没脱。
她是恋家的植物,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熟悉,除了环境的因素之外,她最挂念的就是阿凇。
浮南记得孟宁最后射了他一箭,他怎么不躲?莫非是幽冥之体崩塌,让他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他……会疼吗,伤能不能马上好?浮南脑海里一直回旋着这些问题,她一闭上眼,就是那纷乱的月色与骤然亮起的箭矢光芒,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入眠。
浮南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半个晚上,藏在她袖子里的畏畏爬了起来,缠着她讲恐怖故事。
浮南给它讲了今晚发生的事,畏畏听了没几个字就吓得瑟瑟发抖,浮南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她没从魔域带什么重要东西出来,因为这只魔兽就足够令人震惊了。
还有……她还带了阿凇给她铸造的那把剑走,她只记得阿凇给她锻剑,却忘记了他是在她面前锻剑的。
她也还记得这把剑的名字,名为“南”。
浮南抚摸着畏畏乖巧的脑袋,她将它藏到自己袖间,这魔兽聪明,懂得自己躲起来。
天光渐明,她一夜未睡,不久之后,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浮南收起自己纷乱的情绪,她应了声:“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推门走进的是一位侍女,她穿着人类的服饰,整个人显得很乖巧,鬓边有一对垂下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