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65)
“哎呀我滴妈呀。”江屿澈一拍额头,“这我往徐帆身边一走一过都能蹭一身舍利子。”
路峻竹“唉”了一声,想来也是叹息徐帆的“执拗”。
提到父母,他的笑僵在脸上。
“只可惜我不能尽孝了。”
“父母……”砚霖咀嚼着这个词,“你想看看他们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水环中的画面再度亮起,里面却不是仓才村,而是洪水泛滥的人间炼狱。
徐帆不可置信地奔向水环,“这是怎么回事?!”
“忘了告诉你了,其实天骨一开始就淹死了,但他可是全乡的希望啊,乡里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砚霖语气平缓,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云水乡有一秘术,以一村换一人。”
他每说一句,徐帆的牙就咬紧一分。
“别说了……”
“更何况这一村人,还是仇人的亲故。”
“别说了!!!!”
他生性腼腆,从来不曾有过大声说话的时候,如今却是歇斯底里地嘶吼出来。
他对世间一切抱有善意,为何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都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都是因为他的怯懦!
他的心剧烈颤动着,蔓延到江屿澈胸腔之中,疼到像要炸开一般。
“你不恨吗?”
这是砚霖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了,这一次,他没有沉默,没有否认。
“我恨!我太恨了!”
“我会帮你报仇,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你是谁?你要怎么帮我?”
“我是柳仙,你也可以叫我云将军。”砚霖开门见山,“我不满他们这种残忍的祭祀方式已久,想要给他们惩罚。我会给予你无限的力量,同样会安置好你家人的亡魂。”
“我能替你做什么?”
“挖心。”他说得轻描淡写,“我不会困你太久。十六年后,我要让那孩子死在他心心念念的篝火大会上。事成之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去投胎,让你和你家人团聚。”
徐帆答应了。在那之后,他成了云水乡的禁忌,而砚霖则在背后操控一切。
“糊涂啊!”路峻竹痛心疾首,“他这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就算云水乡真有秘术,他们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引山洪到千里之外的仓才村去呢?”
“可不咋的,投胎?他都在人身上埋雷想把人弄得魂飞魄散了,净画大饼,还安排人?合着我是他安排的人呗?”江屿澈气得牙根痒痒,“砚霖这一招真是狠毒,他也太会装蒜了。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背地里竟是条吐信子的阴狠毒蛇!”
“委蛇是条双头蛇啊。”
猛然听到这句话时江屿澈还细品了一番,复而发现触心法阵中的砚霖与他接触到的砚霖截然不同,如果非说相似,倒是更像龙吟泉中梦境里的那个。
等等?梦境!
“路峻竹,我想起个事!”
“什么事?”
“就是龙吟泉我做的那场梦里,砚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摸了摸耳环。”他举起自己的手腕拍了拍,“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纹身。”
他初见砚霖抚琴之时拿拨片翻转之间才见手腕纹身,他是个右撇子,但是他的耳环分明是戴在左耳上的,怎么可能抬右手碰左耳!
“还有还有,那些人对多年前砚霖的评价和现在完全不同,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柳仙,和砚霖不是一个人!”
“啪、啪。”
不远处传来一阵抚掌声,“砚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边,他抬手摸着自己右耳上的耳环,手腕上闪电纹身晃得人眼晕。
看到挂着笑意的脸,江屿澈也终于理解为什么他们说十几年前的“砚霖”从来不笑了。
因为他一笑脸上浮现出一对儿深深的酒窝。那是砚霖没有的东西。
云水乡是双子乡,委蛇本是双头蛇。
路峻竹直视来人,打量一番后缓声说道:“云水将军,霖为雨,笔墨纸砚,笔纸难入名。云将军可介意我猜猜你的大名?”
“不必猜了,墨霄便是我的名字。”他笑得肆意,“竹公子,久仰久仰。”
“不敢。”
眼见两人客套起来,江屿澈总算是透彻地理解到了什么叫“虚与委蛇”。
“一千六百年了。”墨霄目光定在江屿澈身上,“竹公子果真是长情。”
江屿澈严重怀疑这毒蛇知道些什么。
“若说长情谁比得过墨霄公子呢?明明已经化龙成功,到头来还要窝在水底阴冷的柳仙殿中,竟也不觉委屈。”
化龙?江屿澈看着阴郁的墨霄,这玩意儿是龙?
墨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愧是竹公子,未曾经历的事都了如指掌。”
“墨霄公子当年化龙的动静可不小。”路峻竹眯起眼睛,似是陷入回忆,“虽为蛇,天生有龙骨,一龙生,百蛇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