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245)
况且璟帝也没有皇后。但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有璟帝“珠玉”在前,他帝王之路只会更加难行。
如今他们更是搬出来了大禹的例子,说他不是凡人,娶的妻子也是涂山氏的女子。
“陛下何必烦忧,天子配神女,乃是良缘。”
神女自然是织离辞欢无疑。此言一出,朝中臣子纷纷附和,连织离大祭司也默许了。
这就是另一件让他头疼的事。他本打算忙完登基事宜就让织离氏举族搬回故土嵘骁。
原因无他,上次裂泽之事他就看出即使迁居已久,大祭司仍然心系嵘骁。再者他也实在不想再被预言缠绕,既然已经改朝换代,推陈出新也是人之常情。
可若是他娶了织离辞欢,那织离氏的势力就别想移走了。
因这一层他没有立即应允,好在织离辞欢是个性子极为刚烈的女子,她也不愿意做江国的皇后,闹得轰轰烈烈,所以整件事僵持不下。
当他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时,褚秋从边关回邝安来了。边关战事又是大捷,他高兴极了,设宴招待褚秋。
两人嘘寒问暖一阵,他问起: “褚尧老将军如何?”
褚秋苦笑着摇摇头,“郁郁寡欢,还是老样子。”
再说起他夺权的事,父子反目不仅出现在他和璟帝之间,更是褚秋和褚尧之间。
很早之前就有人私下劝过褚尧不要再忠于昏庸的璟帝,何不发动势力起兵夺权自己坐皇位,璟帝喜怒无常,万一哪天再治他个功高震主的罪该怎么办?
褚尧将军二话不说就惩治了这些人。可以说他对璟帝的忠心日月可鉴,只可惜是愚忠。
以至于他起兵时守最后一座城的也是褚尧将军。而褚秋免不了要和他的父亲刀剑相向。
他劝过褚秋不要勉强,完全可以不必插手,他也该是想采取劝的方式,不会对褚尧将军怎么样。
但褚秋拒绝了他。
“太子殿下,臣一直都困惑父亲为何对陛下如此上心,甚至超过了对臣和臣的母亲。臣今日一定要弄明白。”
后来对峙之时,褚尧将军的部队不满璟帝已久,纷纷倒戈,孤身一人的他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却是泪流满面。
“如果当日没有小公子求着先帝收留我,我就还是战乱中与野狗抢食的乞丐,哪里做的上风光的江国大将军?”他抹了下眼泪,“我从前发过誓,定要与小公子共存亡。”又横刃于前,“太子殿下,得罪了。”
褚秋亦是带着哭腔说道:“父亲…”
战争一触即发,他实在不忍看褚秋父子相残,于是拉住褚秋,“与父亲横刀相向可是大罪。”又试探性地朝褚尧说了一句话。
“如今的他和当年的路氏小公子,又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褚尧身形晃了晃,喃喃道:“是啊,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手中的剑落在地上,褚尧将军的身体终究是从城门处移开了。
“太子殿下,弑父是大罪。”
他当然知道,可是璟帝做的事该下地狱千八百回,他也没办法。不过这璟帝还真不算是他杀的。在他夺权后,褚尧将军大病一场,从此不再领兵了。
如今想来也是唏嘘,两人不愿再谈,褚秋便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听闻陛下要娶织离家的小小姐为妻了。”褚秋端起酒杯,“恭贺陛下。”
他当时忙着否认,丝毫没注意到褚秋脸上不易察觉的苦涩,如果他能早点发现,那之后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也就在褚秋回来的第三天,织离府上传来消息,织离辞欢同意了。
直到织离大祭司站到他面前恭敬地说“但求陛下善待织离女”,他整个人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婚期很快就定下来了,与婚事有些相伴而来的还有遣送岭将军回墨泷渊的提议。然而还没等他发表意见,岭将军先同意了。
这似乎是很好的发展,平了流言,他的生活也从此步入正轨。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对不起岭将军,更对不起辞欢。但他实在没有办法。
那是他平生最怯懦的一次,值得他用后半生唾弃自己。
婚事不用他插手,闲暇之余他只能夜夜借酒消愁。他酒量不好,饶是岭梅醉这种也是三杯就不行了,更不必说墨泷渊或罗刹国驱寒的烈酒。
醉倒于院内石桌上,恍惚间他又梦见了璟帝。
城破之后他独自提剑冲入内殿,璟帝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惊慌失措、满殿逃窜,反而斟酒遥敬了他一杯,又一饮而尽。
“这一天终于来了。”
璟帝身后有幅女子画像,“这是阿羽,我唯一的妻子。”只见他轻柔地拂过画纸,满眼爱惜,“后宫的妃子各个都像她。对了,翡贵妃最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