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181)
“没关系,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刚才一直闭口不言的南老太太却在这时抬起拐杖锤了锤地板。
“好了,既然南星已经回魂,就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们不要再围着他问东问西,逼他回忆他恐惧的事情。”
她颤颤巍巍靠近南星,向他伸出手,“好孩子,找个干净的房间好好睡一觉吧,求恕仪式没进行到底也没关系,只要祭海仪式顺利,一切就都没问题的。”
南星重重地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
路过两人身边时,南老太太对路峻竹说:“谢你不计前嫌,帮助南星回魂。”
她眼睛微眯,笑容和善,话说得也是滴水不漏。
可直觉告诉江屿澈她的道谢并不诚心。
南星自然是看不出他们之间微妙气氛,也不清楚“前嫌”是什么,只忙不迭地向两人道谢。
其他人也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这间屋子不能再待,他们只能回房间休息。
两个房间之间隔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路峻竹推开房间门,一只脚刚迈过门槛,突然就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看着江屿澈。
江屿澈知道,十五是躲不过去了。
他正想思索着怎么编个谎话把这件事圆过去,手腕却被路峻竹给握住了。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问南星事情,忘了你这手还扎着刺呢。”路峻竹摊开他的手掌,“很痛吧?”
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江屿澈还是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嗯呐,疼啊,老疼了。”
路峻竹笑意微漾,“还行,痛了知道说,不傻。”
“我靠,你这不回旋镖扎你自己身上了吗!”江屿澈哈哈大笑,开始翻旧账,“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咵嚓就把背上的疤给撕开了,我问你疼不,你头上冒老多汗了,小脸煞白,还说不疼呢。”
路峻竹点点头,“嗯,我傻。”
一句话就把江屿澈弄灭火了,他以为路峻竹得和他斗嘴斗上几回合,就像以前那样。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好像越来越让着自己。
难道是临走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真是没趣。
“好吧,算你有自知之明。”江屿澈撇了撇嘴,“不过你可得帮我把刺给整出来啊,不然手该烂了!”
“好好好,小可怜。”他把江屿澈推进门,“你稍等我一会,我去向他们借一下针。”
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坐在床上,江屿澈心中仍是不安,十五暂且躲过去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人可还在庙里。
他心里藏不住事,最不喜欢撒谎,倘若路峻竹真逼问起来他保不齐就全盘托出了。
更何况路峻竹很忌讳他探知前世的事。
但前世的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梦里,肯定是想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比如那句“我情愿”。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趁着路峻竹还没回来,自己赶紧睡着了更稳妥。
于是他捏起被子一角,躺了进去,合上眼心中默念:“岭将军啊岭将军,你有什么话就再来说吧,我在梦里等你哈。”
推门而入时,路峻竹发现江屿澈已经呼呼大睡了。睡姿之豪放不像装的。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缓缓从被窝中拉出江屿澈的手,用针挑出了他手中的刺。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江屿澈一点醒的趋势都没有。
目光在他手臂上的竹子纹身停留三秒后,他把他的手放回原处,替他掖好了被子。
见他睡颜平和,与当时在兽骨漂流时眉头紧皱,凌空挥拳截然不同,心知他今夜无梦。
他并不是真想探知他梦见了什么,事实上梦境内容他都猜得到,他只是抱了些幻想,但江屿澈遮掩的态度让他知道自己快来不及了。
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窗前打开窗,探头观察到外面的灯已经全关了,于是开门走了出去。
他放轻脚步下楼,越过倒数第二个台阶直接踏到了平地上。
那节台阶会“吱呀吱呀”的响,这是他在刚才取针的时候特意观察过的。
熟练地绕开每一个可能发出声响的障碍物,他走到了厅堂前。
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吃饭都是在院里吃的,厅堂还没进来过,就连刚才取针南玉璃都以里面是供奉重地为由让他在外面等着。
但当时门是开着的,他在外面也看得一清二楚。
小幅度推开门后,他在指尖燃起火焰,直奔供奉台而去,忽略上面的神像,他打开了台下的抽屉。
针线盒就在里面,而在针线盒的旁边,有一本厚重的落灰影集。
他翻开影集,一张张老旧的照片在他眼前掠过,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看着照片上某个人那张熟悉的脸,果然与他猜测无二,可他想不通什么样的仇怨会让那人用如此残忍的方法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