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她还偷偷提高过期许,她想过等找到外婆的孩子,她们这个家庭就能变得更大,她可以有更多的、可以不用识好歹就能得到的不用麻烦人的情绪。
可这些期许仅仅只维持了两个多月。
她至今不明白顾嘉嘉为什么会突然要选择离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借钱,不明白她为什么走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重新买的,只从家里拿走了一个行李箱。
顾嘉嘉明明是最不可能离开枫城的那一个,她那么喜欢枫城的雾,那么想念她的奶奶,她心里明明还在期盼着有一天,她妈妈能带着很多钱回来,回来以后侮辱顾力勤,回来以后带她走,给她很多爱。
顾嘉嘉做梦的素材都在枫城。
她为什么要走?
拉了一半的卷帘门声音响起,外头钻进一个人。
顾力勤,穿着洗得发黄的条纹衬衫,一条老头长裤,弓着身背着手,因为进来的时候背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绮桑皱起眉。
自从顾嘉嘉失踪那天开始,她和顾力勤几乎就是零交流了,他在顾嘉嘉死了以后阴阳怪气了一阵子,说绮桑捡到大便宜,等大家都死了,这82号就是她的了。
他说的难听,她只当狗叫。
后来,听邻居说顾力勤要把82号卖出去了,她发现82号大门的锁都换了,顾力勤没给她钥匙,只是跟她说8月份这房子就得清空,让她有空来拿下东西。
绮桑也没跟他吵,一来是实在是没心情,二来是她也明白解放前的地契拿到现在怕是早就已经作不得数了。
她只是跟顾力勤要回了她当初交掉的房租。
顾力勤在这上头倒是没有克扣,只是阴阳怪气地说年轻人就是办法多。
这个男人活了大半辈子,脑子里除了这些龌龊的猜想外,剩下的就都是生不逢时的愤慨,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要是生在乱世好歹会是个枭雄,会后宫三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断子绝孙。
他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以他的见识和能力,到了乱世唯一的归宿可能就是乱葬岗。
绮桑只要想到顾力勤的逻辑,就失去了和他吵架的动力,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所以她不明白顾力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美心小吃店。
“你昨天不是电话说今天要回82号和小吃店拿东西吗?”顾力勤倒是难得地开门见山,“我就顺便也过来看看,我记得当时嘉嘉也往你这店里搬了不少东西。”
绮桑蹙眉,但还是没多说什么。
他是顾嘉嘉的爸爸,这种事情没得选,就像她一出生就被人丢在垃圾桶旁边一样,没得选。
她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气,把这地方留给顾力勤,她想,店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顾力勤想搬就都搬走了好了。
“你等下。”没想到顾力勤居然叫住她。
绮桑停步,回头。
这次顾力勤在屋里面,她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逆着光终于能看清楚顾力勤的脸。
顾力勤脸上的表情非常罕见,他是个很恶心的人,每次和绮桑对视就会上下打量她,把目光停在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他跟所有女人聊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所以很少会有女人愿意和顾力勤面对面地说话。
但是这一次,顾力勤避开了绮桑的脸,脸上的肌肉紧绷,看起来似乎是在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绮桑盯着他。
“这店里这么多东西,我哪知道那些是嘉嘉拿来的?”他的话也很奇怪,“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他为什么要找借口把她留在店里?
“你想干什么?”绮桑直接问了。
她有种奇怪的直觉,心跳开始变快。
顾力勤有一双非常浑浊的、像是爬行动物一样的眼睛,被盯上之后就会有种黏糊糊的恶心感,此刻听到绮桑的提问,这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绮桑的脸,说:“把卷帘门关上。”
绮桑一句废话都没有,拿出撬棍拉上卷帘门,打开了小吃店里的灯。
屋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味道。
顾力勤的呼吸声重,站起来挑了几个锅碗瓢盆,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分辨这些东西是不是顾嘉嘉从家里拿出去的,一边看一边问:“嘉嘉往你这里都搬了些什么东西?”
演技很拙劣地演着漫不经心的戏码。
绮桑耐心地跟他数:“一些锅碗瓢盆,电灯泡,洗洁精还有擦桌子的布之类的。”
她很淡定,说话像平时一样慢悠悠,对顾力勤不寻常的表现视而不见。
顾力勤又收了几个碗,手上沾了灰,再拿其他东西的时候,就黏在了那些东西上头,每件东西上都沾着灰扑扑的手指印。
绮桑也不说话,找了个凳子擦干净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