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没结案是觉得嘉嘉的死还有疑点。”绮桑说,“我也觉得有。”
“但是……”绮桑居然笑了一声,“如果真的就是胡泽强杀的呢?”
“一个胆小、懦弱、肮脏的人,为了一千块钱,杀掉了嘉嘉,因为书和现实分不清楚,所以他还指望嘉嘉会因为他的暴戾恳求他。”
绮桑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真的就是那么像儿戏一样的结果……”
那么这几个月的查案,又算是什么呢?
远扬:“可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抓了廖临水。以后谁都别想靠水路把那些拐来的人带走了。”
绮桑安静了一会。
又是以后啊……
“顾力勤这几天在找人把82号卖掉,嘉嘉代销店也要盘出去了。”绮桑换了个话题。
远扬没跟上,但是他嗯了一声。
宁家巷没有秘密。
顾力勤早在廖临水抓到之后就开始倒腾这些事,他一直以来留给大家不要脸又懦弱的形象在这种时候居然帮了他,鳏寡孤独要卖掉的房子和店铺后患纠纷比较小,一来二去居然手续也都被他办得差不多了。
“顾力勤离开以后,朱雁和嘉嘉的墓就没有人扫了。”绮桑说。
“以后就是这种词。”绮桑说,“以后,那些死去的人就会变成以前,埋在土里,消失在记忆里。”
包括她外婆。
绮桑说:“那些人就会和我一样,没有人记得。”
远扬怔住了。
他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也说不出绮桑这样像念诗一样好听但是凄美的话,但是绮桑这几句话,却让他心情开始像此时此刻的天井。
悲伤一层层涌上来,快要没顶。
绮桑说,变成以后,就不会有人记得她了。
所以她不喜欢以后。
因为那些死去的人都会消失在记忆里。
所以她不喜欢以后。
远扬突然就伸手啪得一下打在他自己的脸上,两只手一起来的,声音非常清脆,吓得天井里的雾都荡了荡。
绮桑也吓一跳,看着他的时候表情多多少少带了点呆滞。
远扬笑了,手放下来两个脸颊都是红的,他就顶着这张被自己扇了两巴掌的脸,跟绮桑推荐:“你试试。”
绮桑:“?”
“你试试这样。”远扬又是两手往脸上啪的一下,这次估计太重了,他嘶了一声。
绮桑有些想要站起来回屋。
“这样会痛。”远扬捂着脸揭晓答案,“重一点的你还能马上看到自己眼冒金星。”
绮桑蹙着眉。
“然后,你就会痛得想,妈的,早知道轻一点了。”
“然后,那些以后以前,就都会变成这一句,妈的,早知道轻一点了。”
绮桑:“……”
绮桑:“……你是想劝我不要想太多吗?”
远扬捂着脸:“不,我现在就真的只在想,妈的,早知道我轻一点了。”
他脸上两个异常明显的巴掌印。
绮桑嗤了一声。
不是喷笑出声,也不是有情绪表达,她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从嘴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远扬捂着脸看她。
绮桑敛下眉。
她觉得,过了。
当初顾嘉嘉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一点点贴过来,一点点靠近,然后,消失不见。
但是顾嘉嘉贴过来,是因为她和她身上都有同样的味道,那种渴求自己从未出生过的味道。
但是远扬不是。
他和她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太热烈了,太……吓人了。
绮桑终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回了房,走得时候,带起的一阵风把那几张警察学校的招生简章零零散散的吹到地上,她看都不看就关上了门。
半晌,远扬敲敲门,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他被直接关在门外面的困惑,他问:“明天下班我过来找你。”
他说:“明天应该还能有一批收据,有没有结果我都过来跟你说一声。”
绮桑嗯了一声。
他在门外似乎徘徊了一阵,嘀咕了两声,又过来敲门:“那什么,我今天过来是为了拿衣服的。”
他没换洗衣服了。
这房子是他租的,所以里面放了一堆他的东西,他要拿走,绮桑说不用。
确实不用,因为绮桑过来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她都不过日子了,每天就这样坐着。
但是绮桑不用,他得用。
脸真的痛死了,他看着绮桑打开门,让了一侧让他走进去,他一边揉着脸一边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活活蠢死。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独独在绮桑面前,他会蠢成这样。
他把自己衣服囫囵打了一个卷,几条内裤往自己屁股后头口袋里一塞,顺手又拿了几双袜子。
抬起头,发现绮桑正盯着他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