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桑看着他,拿出一个印章放在他面前,面朝上,大家都能看得清楚印章上印着什么。
沈强的眼皮一跳。
一个简单的石头印章,有些年头了,盘得油光水滑,印面是一朵花,花瓣之间伸出了触角一样的细丝。
“这个印章是我外婆的,我记事的时候家里就有这个印章了,她写信的时候喜欢用这个印章做签名。”
绮桑看沈强,慢慢地清晰地说:“这个印章可以证明,案发当日现场顾国富带到火场里的那个锤子,是从我们家拿过去的,是我外婆一直带着的锤子。”
“因为解放前那次事情,她对锤子很有些执念,上一个锤子用到不能再修了才买了这个锤子,也用了快十年了。”
“那个锤子。”绮桑比划着,“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个刻章的印子,和这个印子是一样的。”
审讯室里寂静一片。
沈强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
凶案现场没有第四个人的痕迹,唯一的致命凶器又来自在现场的绮红霞,不管杀人手段有多令人费解,绮红霞的嫌疑已经很难洗干净了。
击杀顾嘉嘉的凶器是来自绮红霞家里这个证据,是被他几近逼疯的廖临水私下找他吐露的信息,是廖临水在思考了之后觉得能拿来换个“收据”下落的信息。
他都还没和远扬康平安提过,本来是打算今天拿出来作为决定性证据的。
结果……
宁家巷真的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他小看了装成街头二流子的廖临水,也小看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女孩。
沈强问她:“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你们找我过来检查嘉嘉遗物的时候。”绮桑回答,“五月六日。”
案发第三天。
“这是我不能和你们合作的第二个原因。”绮桑说,“凶器来自我家,但是我也同样无法拿出我外婆没有杀人的直接证据。”
“而且。”绮桑很沉静,“嘉嘉的死亡原因,和我外婆当年以为自己杀死了宁公子的方法,是一模一样的。”
康平安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远扬只是这样定定地看着绮桑,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去废弃场找纽扣?”
沈强警告地瞪了远扬一眼。
“因为我妄想在废弃场里找到第四个人的影子。”绮桑很悲凉地笑了。
“五月三日那天我外婆被带到医院的时候,手心里有一个很深的纽扣印,那个印直到第二天还能看得非常清楚。”绮桑说,拿出了第二张纸和一张照片,“这是我跟医生借了相机拍的照片,后面我照着样子画了下来,比对了宁家巷代销店裁缝店里所有的扣子,最后确定应该是我手上这一颗。”
就是远扬在废弃场里找的那颗扣子。
非常普通的扣子,远扬觉得可能每个穿西装裤的男人都有可能有这个扣子。
“这是男士西装裤的扣子。”绮桑说,“顾国富不可能穿西装裤,所以我希望能在废弃场里找到这颗扣子,来证明当时现场有第四个人。”
沈强面无表情:“这个印子也可能是绮红霞在其他地方印上的,那个废弃场虽然平时没什么人进去,但是总归是有人走动的地方,一颗扣子,不能代表任何事情。”
绮桑叹息了一声,赞同:“是啊。”
沈强瞥了她一眼,说:“你继续说。”
“最开始,我以为杀害嘉嘉的人是廖临水。”绮桑非常配合。
“嘉嘉一直没有告诉我她那天到底是被谁打成这样的,但是那之后嘉嘉就会刻意回避廖临水那些号称去赌博的日子,所以我一直怀疑嘉嘉是不是拿着廖临水的把柄让廖临水对她起了杀心。”
“我以为嘉嘉并不知道我外婆的事,也不知道顾国富的身份,我本来以为,她的生活除了廖临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危险源。”
沈强:“本来以为?”
绮桑点点头:“知道廖临水不是凶手以后,我才发现,我也是她生活的危险源之一。”
沈强看着她。
“顾国富说他有我外婆女儿的线索,但是他要价很高,开口就是一千块。”
“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当时直接拒绝了。”
但是后来,顾国富找了绮红霞,绮桑不知道他找绮红霞说了什么,绮红霞回来之后和绮桑商量,说要是把还在装修的美心小吃店盘出去。
她说话已经不太利索,数字什么的在她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却一直拉着绮桑问,这些都加起来,够不够一千块。
绮桑没有办法和这样状态的外婆讲理,只能用拖延的方法。
而她自己,把之前慌乱间从廖临水抽屉里抓出来的那一把东西一张张地琢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