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他又开始了,“我好像还不认识大学生,你到时候真考上了,记得给我写信,你有我家的地址的吧,你走之前跟我说,我把地址再抄给你。”
“在外头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也跟我说,我这长相其他没有,吓人很好用,平安的那个小侄女,让我接送了几次晚自习,那些骚扰她的小流氓就都跑了。”
“或者,你不跟我说也没事,你能处理好。”
噼里啪啦说完,他犹豫着不确定的问:“你会给我写信的吧?”
“我们……是朋友吧?”
绮桑幽幽的看着他。
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像远扬这样家庭和睦的人,才能养出这种孩子,情绪那么饱满,那么缺心眼的孩子。
但是远扬严格来说真不算家庭和睦,他从小就没有妈妈,他爸爸是一个和她一样闷声不响会卖炭找死的人。
“我去哪呢?”绮桑问他,“小吃店是我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我离开枫城吃什么呢?”
天天警告她再发呆就没钱的人,这时候却忘记了这个最接地气的重量。
“我外婆和嘉嘉也都还在这里,还有朱雁墓地上的迎春花,每年都得重新种,不然会遍地都是。”
绮桑看着远扬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她想,难怪她外婆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远扬。”她说,“我只是在试着往前走,但是如果没有起点,我往前走就会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远扬肯定听不懂这样的话。
绮桑也只是自己想说罢了。
说完了文艺的,绮桑说了实际的:“我会留在枫城,先用小吃店养活自己,存钱考大学拿奖学金。”
“我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拿工资,稳定的申请到廉租房。”
这样的重量,可以足够支撑住她。
远扬:“警察工作也很稳定……”
绮桑:“……”
她再也没忍住,趴在桌上低低的笑出声。
神经病!
***
时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
枫城仍然雾气迷蒙。
绮桑站在外婆的墓前,旁边紧紧挨着顾嘉嘉和朱雁,还有一个空墓,上面写着绮红霞之女。
绮桑剪短了头发,人胖了一些,脸上不再是惨白的颜色,甚至涂了肉蔻色的口红。
“好婆,嘉嘉,奶奶,姨。”绮桑跪下,给外婆倒酒,放上她外婆最爱吃的面点,“我又来看你们了。”
周围很安静,倒酒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倒完酒,绮桑听到树叶风声沙沙。
“我过得很好。”绮桑说,“大学毕业后会回到枫城,去银行上班。”
她考了金融系,最稳定的饭碗,毕业后直接分配到枫城银行。
她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让自己慢慢扎根。
“大学里没认识几个朋友。”绮桑本不是话多的人,现在在亲人墓前,话也不密,慢悠悠的,“我这辈子可能都交不到什么朋友了,剩下的只有嘉嘉、康平安,和远扬。”
“平安很有出息,他找到一百多个失踪人口,升职的飞快。”
“远扬还是老样子,上个月抓嫌犯把人摁在另一个嫌犯的□□里了,又被扣钱了。”
上上次扣钱,是因为他咬人。
“不过他也在升职,他的老师沈强是个很好的警察。”
“好婆。”绮桑轻声说,“您让我不要选远扬,我没听您的。”
树叶沙沙声变响了,绮桑微微扬起了嘴角。
三年,那人一点没变。
三年,她心底的雾气从浓的无法化开,到现在几乎快要看不见。
那些尖锐的感情还在,但是却确实变得没有那么的想要杀人放火。
“我昨天哭了。”绮桑说。
一个很奇怪的契机,她放暑假,下了火车,远扬站在那里等她,给她买了一根玉米。
然后她突然就泪如泉涌,就地蹲下,哭得旁边的警察远扬急得要报警。
哭得心里仅剩的那点雾气都消弭不见。
“所以今天来看看你们。”绮桑说,“来告诉你们,我过得很好。”
树叶沙沙声小了,绮桑把一壶酒均匀的洒在每个人的墓前,站起身,看到了站在远处等着她的远扬。
他昨天被她吓坏了,大半夜的在她那个廉租房附近巡逻了四五次。
现在可能有点困,靠着树一下下的打盹。
绮桑走过去,手指头很轻的点了下远扬的鼻尖。
他全身上下,长得最好的就是鼻子了,倔强笔直的样子。
远扬乍然惊醒,眼底还有血丝。
绮桑歪着头,又碰了下他的鼻尖。
远扬困惑的眨眨眼。
“远扬。”绮桑说,“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绮桑近距离的看到远扬倏地睁大的眼睛,迅速站直却因为动作太大衣服勾着树枝,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