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侬(11)
说话的人就坐在云盏身边,声音细细软软的,没几个人听到她的问话,自然无人回应。
云盏抬眸大致扫了眼,看到陈启隽正和人勾肩搭背,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桌上放着瓶豆奶,周听澜刚开的。
豆奶是玻璃瓶装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杯壁沁着冰冰凉凉的水珠,湿了云盏一手心。
云盏把豆奶放到孟小棠面前,抽了张纸擦手,擦完后,到处找垃圾桶,没找着。
“你去哪儿?”
余光注意到云盏站起来,孟小棠问。
云盏垂在身侧,捏着纸巾的手微微发紧,神色淡然回道:“好像没有垃圾桶,我进屋拿个垃圾桶过来。”
孟小棠没再多问。
前后不过两分钟,孟小棠和陈启隽都把周祈年给忘了。
八月底,夏夜深浓,空气稠闷黏热。
亮着光的地灯外围有无数飞萤缠绕,昏黄柔和的光线将满院的烟火气衬得热闹至极。以至于,有个人突然消失,也显得微不足道。
云盏推开大门。
屋内没有一盏灯亮,冷气存在感异常强烈。
屋里屋外,像是两个世界。
云盏走进来,背后仍旧是被火炙烤过后的热,迎面而来的,是扑簌簌的凉风。
周祈年的卧室在二楼。
刚才周听澜叫陈启隽的时候有说,但没说到底是哪个房间。
其实也不需要问,因为云盏一上二楼,就找到了。
周祈年这人好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房门敞开,里面的一切,外面的人尽数收于眼底。房间没怎么收拾,黑色的行李箱打开平放在床边,行李箱两边收纳,一边放衣服,另一边放裤子,叠得很整齐。
整齐得像是没动过。
云盏心里浮现起某种想法,抬眸往外看,看到倚靠在阳台栏杆上的周祈年时,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穿衣服了。
阳台没开灯,周祈年背对着她,手里拿了跟细细长长的东西,往嘴边送。云盏以为是烟。
他整个人浸在昏暗中,夜风吹鼓起他的衣服,腰腹间肌肉若隐若现,他浑然未觉。哪怕是一个背面,都透着一股子懒散劲儿。
云盏抿了抿唇,叫他的名字:“周祈年。”
过去好几秒,周祈年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子。
云盏这会儿看清了,他嘴边叼着的不是香烟,是一根棒棒糖。
周祈年转过身,脊柱往后一倒,后腰靠栏杆。
他应该是没睡醒,嗓音微哑:“你叫我?”
云盏:“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叫‘周祈年’的。”
周祈年眯着眼,似乎回忆了下,“这可说不准,万一有个同名同姓的呢?”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不知道是得益于他视力好,还是归功于她那双眼过于澄澈,清清淡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里面好像有什么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周祈年总觉得,里面藏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像是夏天的一瓶透明汽水,没摇晃过。表面上看,跟矿泉水没两样,拧开往嘴里灌之后才会发现,它并非平淡温和,而是猛烈又急促。钻心的凉。
“表哥不知道你的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哪样的话?”
“说你穷。”
她说这话时没半分掩饰,直白到让周祈年微弓着的脊背都绷直起来——
“……你记性真不错。”
房间阳台下方就是院子里的烧烤架,风裹挟着香气,又卷动欢笑声。热闹得像是街头夜市。
床上手机嗡嗡作响,周祈年撩了下眼皮,迈开步子从暗处走向光亮中。他走到床边,捞起手机,电话接起来,他就说了两个字,“来了。”
嘴里叼着的棒棒糖只剩丁点儿,他咬碎,把棒子取下,扔进垃圾桶里。
扔完后,发现面前的云盏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垃圾桶?
周祈年补了一天的觉,以往睡醒后他都会去洗个澡清醒一下的,今天钻进浴室里,发现淋浴间里有三个开关阀门,他盯着那三个开关阀一时无言。心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个淋浴喷头配三个开关阀,他按了三个,发现一个都不管用,喷头岿然不动,一滴水都没流下来。不知道是喷头坏了还是他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索性不洗了。
没洗澡,整个人还是不清醒,眉宇间染着倦懒,垂眸看她,哼笑一声:“怎么,对我的垃圾桶感兴趣?”
没有任何倚靠的东西时,周祈年的站姿特别板正笔直,他微低着头,云盏仰着头。那双眼睛真的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不像汽泡水,像是一阵风。吹走漫长又漫无边际的热得要死的夏天,转瞬间便是泛着清苦冷冽气息的秋天。
“没有,我就是在想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