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撩又怂+番外(45)
就是……有点可惜了。
桑青折抚了一下翻起来的袖角,不自觉地想起小公主那张娇媚万分的脸,和她笑起来时,弯成新月似的明亮猫瞳。
乐央宫中。
茶盏清晰破碎声响勒紧所有人的心房,白后握着佛珠的手指攥得很紧,手背上绷出道道显眼青筋,她凤眸凛冽,气势逼人。
“若是哀家的安宝儿出了什么事,哀家要这宫中人全部给她陪葬!”
作者有话说:
应该能算小肥……吧,心虚虚。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晕乎爬走睡觉。
第39章 三十九条鱼儿游过去
马车碾轧过冻雪, 一路飞驰进宫,嘶鸣声划破寂静晚夜,停在了乐央宫门前。
流云掩着辉月, 一缕清冷月华穿透寒雾,落在赤底金字的牌匾上, 正正好好将中间的‘央’字笼罩起。
不知哪里来的寒鸦从头顶上飞过, 扑棱着的翅膀声里传来粗粝嘶哑的鸦鸣, 宋钺脚步微顿, 垂下的眼梢间, 一抹暗色静静沉下, 深潭无底,氤氲起叫人背脊发冷的寒意。
积雪上脚印杂乱,他从中走过,泛着冷光的石青袖襟在空中划过锐利弧度。
桑青折稍慢了他几步,抬眼时隐约见不远夜幕中掉下来个模糊物什么, 他走过去时, 只见一只早已没了生息的黑毛乌鸦卧在雪里, 身侧殷红血液里滚落冷光泠泠一枚碎银。
候在殿外的人不敢拦宋钺,只脚程快了一些,朝里通报去。
裹了一身的冬夜凉寒在帘子掀开后化了个干净, 里头白后冷厉话音将将落地,堂下跪着一众瑟瑟发抖的奴婢。
宋钺扫去一眼又移开视线。
印象里一向姿态端庄的白后此时稍显狼狈,竟连那件八宝暗纹紫缎衫子的领扣都扣搓了几颗,霜白些许的鬓发上空空如也, 连半个饰物也不曾佩戴。
她紧紧攥着手里珠串, 上头垂下的流苏颤颤巍巍的。
“宋相, ”小皇帝挥退身旁通传宦官, 稚嫩眼眉间的担忧和凝重毫不做掩,“听伺候的讲,是你将阿姊送回来的,路上可出了什么事?怎么就湿了衣裙受了寒?”
听闻乐冉高烧病倒是因为受寒伤了肺腑,乐长明心下觉得十分奇怪。
虽说阿姊匆匆离席是有古怪,但她做事从来不会失分寸,尤其是在这种大事情上,今日的雪又早早歇停,千不该万不该会遭雪才是。
况且……
小皇帝的目光落在眼前青年身上,带了几多审视。
宋相不是先前就离宫去了么?又怎么会同阿姊遇在一处?
屋中药味儿很浓,宋钺只不过呆了片刻,舌根便被浸出了涩麻的苦意,他隔着珠帘朝里卧方向望去一眼,隐约能见得一二位仓促的忙碌身影。
他没有看见他想看的,又或者说,只是下意识,他也不知他想看见什么。
“微臣今日多饮了几盏酒,有些醺意,便在廊下走了几回,欲借寒风散一散酒气,不想半途见殿下踩滑落雪,忧心殿下凤体安康,便护送殿下回宫来……”
“简直荒唐!”白后猛地拍了一下案,厉声打断他的话,极具上位者压迫的威慑视线扫向跪在地上瑟缩的奴婢,“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主子?竟由她一个人在夜里乱走!”
白后呼吸急促,身躯有一些颤抖,她紧紧绷着一张脸,神色几番变换,既有心疼又有恼怒。
她想起当年初见乐冉时,在皇帝的不管不问下是如何遭受刁仆苛待,两岁的孩童,面黄肌瘦,小小的一团,穿着破布棉衣,像是随时便能夭了。
“恶仆欺主,既是没将主子看在眼中,留着这条狗命又有何用,留不得,拖出去,统统给哀家杖毙悬尸,以儆效尤!”
堂下奴婢们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面色惨白如霜,个个低呼饶命,为自己辩解着,小皇帝想劝,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他望过去,安宁撩开帘子走了过来。
他撩起袖子擦了擦额上浮起的细密汗珠,松了些许的眉头令小皇帝登时忘了言语。
乐长明十分紧张地攥着拳头,紧紧盯着安宁的嘴,便见那唇瓣动了两下,像是松下去一口气,“小殿下醒了,就是……”
话还没完,小皇帝便起身奔了过去,白后也在陶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烧还没退。”
安宁躲闪不及,差些被撞了个踉跄,四个字在嘴里含糊着出去。
一旁桑青折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登时几分打趣,“安太医这尽忠职守的精神,桑某倒着实是佩服。”
“啊?”
安宁又忧又忙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晕头转向的,此时才将将歇上一口气,打耳却听了这么一句夸赞,顿时就有些稀里糊涂。
桑青折示意他往下头看,努了下嘴,“诺。”
安宁跟着低下头,这才发现他脚上两只鞋子竟穿错了方向,尖儿都是朝外撇着的,难怪这一晚上走路不是打滑就是踉跄了。
床榻上,烧了迷糊的小公主缓缓睁开眼,眼中浮着一层迷蒙的雾气。
她方才好似做了一个同谁有关系的梦,可她记不大清梦里的景象了,只记得有人十分难过地抱着她哭了一场,落下的泪水有些灼人,浸透了她的衣衫,落在皮肤上,烫得她骨头都泛了疼。
被汗濡湿成簇的长睫颤了颤,乐冉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好像飘在软乎乎的云朵里,风吹一吹,眼前景象便晕晕乎乎地摇晃起来。
她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光影迷蒙里,视线中忽然映入皇祖母慈祥的面孔。
乐冉呼出的气息滚烫,像是要将内里烧起来的火呼出来,连声音都融化在里面,像是炭火中烤化了的颗颗软糖,黏黏糊糊的粘在一起,还拉着不愿断的甜丝儿。
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皇族母,长安,长安怎么有梦见您了?您想长安了吗?还,还有长明……”
乐冉年少时见过会法术的方士变出了人,她便追着对方恳着他也变一变去了远方的姨娘娘,方士不忍欺骗,也不愿戳破小姑娘的念想,便温柔的和她说,去睡吧。
做梦也是一种很奇妙的法术,如果在梦中见到你想见到的人,说明你和这个人都在迫切地思念着对方。
这句谎言其实很容易被拆穿,但乐冉却始终深信不疑。
她梦见过母后,也梦见过抚着她脑袋的姨娘娘
白后疼得心都要化了,她声音又轻又软,“乖宝儿,不是梦,皇祖母在这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她想去握乐冉的手,结果摸到一掌心的汗,又往被子里试了拭,里头竟都被汗水浸得湿了,便立刻叫来了安宁。
安宁听闻,晓得这是发了虚汗,将体内的寒发出来了,不是什么坏事情。
他唤着伺候在旁的绿芽绿柳,去烧旺炉子打水来给小公主擦拭身子,又换上一套新的被褥,点起新配的药香。
擦了擦汗湿了的额头,他唤了声白后,“太后娘娘,这边请。”
只言片语声入耳,干爽身子的乐冉清醒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错觉,向来闻惯了的苦涩药香里,竟凭空出现一抹令人心安的沉檀香气,若有若无的,明明是很容易被药味盖掉的香,此时却十分明显。
这是宋先生身上的味道,也好像……是她梦里的那种味道。
乐冉转了转脸,投过朦胧纱帐,人影的间隙,她眼尖地瞧见珠帘外那抹眼熟的石青色,眼底间渐渐浮现起喜色来。
是宋先生!
珠帘晃了晃,碰撞泠泠声响,乐长明板着张脸出来,“宋相,阿姊要见你。”
小皇帝此时已经隐隐察觉了一些什么,但无奈他年岁实在太小,一时如雾里看花,瞧不真切。
宋钺眸光晃了一下,云后清月照入深潭。
走得近了,苦涩药香里,他嗅得小公主身上独有的,无法被任何味道盖住的奶甜,奇迹般,那块压在他心上的巨石,一如来时的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