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撩又怂+番外(22)
她已经是位成熟的公主了。
乐冉打起精神,抱着膝头,脸枕在手臂上,显得十分兴致勃勃。
一阵风来,桑青折莫名觉着有一些发冷,他搓了下手臂,庆幸提前收了扇子,也没怎么在意,缓缓讲道:“你别看宋钺如今是这个样子,但其实小时候的他和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的。”
为了让小公主客观理解一下这个‘天差地别’的含义,桑大人还特别善解人意地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前几年外域进贡来的哈犬你见过吗?幼时可爱得紧,如今……”
想起那倒霉玩意儿,桑大人脸上出现一言难尽的神色。
乐冉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讲那个黑白毛色,像狼一样的狗狗吗?”
见桑大人点了点头,小公主瞪圆了眼,忽然就理解了这个‘天差地别’究竟有多大了。
宋钺:……
谈及幼时的事情,桑青折的姿态显然放松了不少,又或是这廊下只有他同小公主二人的缘故,他伸直了腿,又抖了下袍襟,靠着柱子,以一个十分悠哉闲散的模样将宋丞相的老底揭给小公主听。
“他小时候最喜欢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也最喜欢长毛的东西。”
小公主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一条,绿柳为她寻来的消息里确实没有谈及。
“但也是奇怪,他这个人罢,像是生来便克这些东西,”似乎接下来说得话有一些好笑,桑青折兀自笑了一声,尾音落在风里沙沙的,像小刷子摩擦人的耳朵。
乐冉下意识抬手揉了一下。
“你可能不大相信,他迄今为止养活过的东西,只有鱼,各种各样的鱼。”
不远处宋钺没有发出丝毫动静,粗实的廊柱将他的身影遮得严实,一片墨色衣角在风里晃了一晃。
经由桑青折的三两句话,模糊的童年记忆在他脑中缓缓勾勒,宋钺揉了揉手指,似乎依稀记得那些柔软皮毛擦过他指尖留下的触感,生命在他掌心渐渐消逝时的无助。
不是鱼鳞留下的滑腻和腥臭,也不是死去时那双泛灰死白的眼。
乐冉猛然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但又觉着桑大人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诓骗她,莫名的,小公主想起同宋先生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被打翻了的鱼篓子。
她初时还疑惑,这种金鲤是观赏品种,怎么会有人钓这种鱼去吃。
原来是因为喜欢……小公主莫名自信,宋先生一定十分喜欢那种品种。
“你若是有机会去他府上,必然能见到那池子里五颜六色的十分喜庆。”
听到这一句,乐冉心下忽然又有一股子纳闷,她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
“我怎么听旁人讲,宋先生十分喜爱请人家吃鱼,他若当真如你所说般十分欢喜,又怎么会杀鱼给人家吃?”
若是她欢喜,必然不会叫她人来动一分一……小兔子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乐冉轻轻吸了吸鼻子,指尖藏在掌心里扣得紧,没叫桑大人给发现。
下傍晚的阳光将天烧得有些红,长长的枝影遮蔽了些许天光,连着朦胧的轻晃的影子落在小公主那张十分娇艳的面容上。
她歪着小小的脑袋,眸光里是好奇是诧异,还有几分期盼和信任,未全束起的发温柔缱绻在那小巧玲珑的肩头,和枝影混在一起,像攀附着少女缠绕生长的藤蔓。
桑青折微微一怔,很快,他又笑了笑,散漫拖长的声音里有风声,有笑意。
“小殿下还真是听东不听西,我可从未讲过他欢喜鱼,我只说,”许是手中无物摆弄,桑大人生了些戏谑心思,他俯身凑近小公主,宽大的影子将小小的她全然笼在里面。
这距离有些近,近到乐冉能清晰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木栀花香。
桑青折的桃花眼里溢满了笑,声音低沉,多了些许刻意的喑哑。
“他迄今为止养活过的只有鱼,至于那些死掉的鱼,总又不能是浪费了吧?”
讲最后一句的时候,桑大人的表情十分意味深长,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
但还不等他在多逗弄小公主几下,身后却忽然有人唤了他一声。
那声音清越又浅薄,听不出喜怒,却又令人心猛地一沉,桑青折身型一僵。
“桑钰。”
宋钺从廊柱后走出,面无表情,谁也不知他在那里呆了多久。
乐冉:……
桑青折:……
作者有话说:
哈犬=哈士奇。
大家都知道二哈属于长大就长残了的那种,哈哈哈。
收收点点,嘿咻嘿咻。
第19章 十九条鱼儿游过去
宋钺有一个习惯,若无急事傍身,他下朝回府时,一向都是步行的。
从正和门到左相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隔了三四条街,若是脚程慢上一些,需得大半个时辰才能到。
他一路从街市回去,望着敞了大开的府门,眉心微微一皱。
这门平日里向来只开半扇,除非是有什么尊贵的人物到访,另外半扇才会打开,这是府中一向的规矩,断不会发生仆人粗心所忘一事。
谁来了?总不是那小傻子听了桑钰只言片语,真就眼巴巴跑上门来看鱼了?
宋钺一转指上扳指,脚步不急不慢,才跨过门槛,正就和迎面匆匆过来的门房张叔遇了个正着。
张元在宋府当差了三十余年,从宋将军还活着那阵便就在宋家伺候了,早已将宋钺当做半个亲人来看,他抬手抹了把额上冒出的细密汗珠,见人回来松了口气,不等宋钺来询,就压低下声音。
“爷,您可回来了,快去东苑瞧瞧罢,老夫人可发了大脾气。”
宋钺微微一怔噫哗,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难得浮了几丝困惑和稀奇。
他母亲出生江南,性子素来温婉娴静,自父亲去世后,同他红脸次数屈指可数,发气这种事更是多年未有,如今是出了何事?竟生了脾气?
张元仔细看了看他面上神情,又低声讲一句,“是宫里来的人,送来了一些东西……”
宋钺神情没有变化,指腹碾着的墨玉扳指渐渐染上温度。
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帝?又或是……
他脑中浮现出安阳宫三个大字,随即快步往内院走去,石青色的暗纹袍角随着动作在风中晃起,神情冷肃,眸色深沉。
白后虽久不干政事,但朝堂之中仍有爪牙未除,若是她,这番举动,莫不是在朝中听见了什么风声?
宋钺迈进桥澜院的时候,不偏不倚的,一个清花白瓷的小巧茶碗砸碎在他脚旁,瓷片飞溅。
他脚步不停,脸上未有丝毫意外,只是目光在扫过院里红木铜框的箱子时微微停留,眸光闪晃了下,又叮嘱在旁伺候的来清扫四下里散落的碎渣。
“母亲,”翩跹的袍角安然垂落下,宋钺站在案旁,逆着光,看不清面上具体神情,只听语气无波无澜,“何故生气?”
高鬓云衫的妇人坐在石案旁,纤细白净的手指扣着只茶碗欲松不松,天光印在她秀丽温婉的面容上,岁月吻过的痕迹并不明显,如深海被细沙磋磨的白贝,又在哪一日里被浪推着露在光下。
她是十分标志的江南美人,神态间处处可窥见那落雨缠绵的水乡韵味。
宋母望着站在案旁长身玉立的男人,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江南独有的软糯腔调,明明是存着怒意的,听起来却像是夹杂担忧的细语嗔怪。
尽管在京中生活数年,腔调却仍旧改不了几分。
“你又做的什么事情了?无缘无故,哪里来这般多的赏赐,你先前是如何答应母亲的?莫不是都忘了不成?”
宋钺斟了杯茶,递去她手边叫她消气,视线再度扫过院中那三四个约莫小腿高的木箱子,心中隐约清楚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那箱子虽模样差得不多,但是新旧不一,也并非是圣上御赐物所用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