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视媚行(151)
管家微愣刹那,才晓得他在问谢衾葭,“太太受刺激,晕过去了,剩下的人都在家里照看着她。”
谢衾葭是家中地位最高的人,情况又特殊,她若有事,只怕别墅上下的人都要因此失业了。
邢沙头部重创,伤口很深,缝针了二十多针,厚厚包扎了一圈,伤口虽严重,但并未有生命危险,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麻药的药效还未过,邢沙人依旧昏迷着,邢铮将他安排到了单人病房,管家一同跟了进来,同他说:“二少爷,今晚我守着邢总吧。”
“回去让厨房弄些吃的过来,你明早再来,今晚我在这里。”
邢铮不容置喙地安置好了一切,管家听话地退下了。
邢铮夜里几乎没有睡觉,天微微亮时,邢沙体内的麻药药效过了,人也醒了过来,睁眼看见了邢铮后,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们打电话通知你的?”受了伤,他的声音不似平素那样中气十足了,听起来很是沙哑,疲态尽显。
“她还在和你闹离婚?”邢铮答非所问。
邢沙:“也是他们跟你说的?”
这群人,嘴巴越来越不牢靠了,“她就是闹一闹而已,我应付得过来,你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把公司带好就可以。”
“闹一闹,能让你进抢救室么,”邢铮犀利地反问着,邢沙总是如此,无论出什么事情,都不让他知道,“这次砸破了你的脑袋,下次呢?”
他心中晓得,谢衾葭的恨并非针对邢沙,而是针对他,只是看不到他,这才转嫁到了邢沙的身上。
邢沙咳嗽了起来,他扶着床沿坐起,同邢铮说:“我前天已经安排了人去湘西接你姥姥和姥爷过来,今天下午他们就到了,他们过来了,家里头气氛能好些。”
若非走投无路,邢沙是不可能将二老找来的,想必,谢衾葭是铁了心要同邢沙离婚了,可,她那样的身体情况,若真的闹下去,再失踪一次……
“嵘示,找个职业经理人吧。”邢铮说。
“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不必。”邢沙同邢铮说,“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邢铮静默了下来,他思考许久,方才问邢沙:“她的医生怎么说?”
邢沙:“一样,拿她没有什么办法,等吃完了这次的药,再换药试试看,再不行,就只能尝试物理治疗了。”
只是,国内物理治疗的技术并不完善,若真要走到那一步,只怕,带谢衾葭出国,都是个巨大的难题。
“我安排医生回去给她检查吧。”邢铮同邢沙说。
邢沙:“你认识医生?”
他口吻中带了质疑,目光也深邃了许多,“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寻常人,谁会没事去认识精神科的医生,谢衾葭被确诊后,医生同他说过,双相情感障碍很有可能会遗传……
“你什么时候确诊的?”邢沙已经断定,邢铮必定也有相同的情况。
邢铮置之不理,恰好管家带来了早饭,邢铮丢下一句“吃饭吧”,便拿着手机走了,邢沙凝着他离开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了起来。
周日,徐应要出发去江城参加一场比赛,林湄先前答应了,亲自送他来机场。
下午,她将徐应送去了候机厅,便回来了停车区找车,才走了几步,便又撞上了邢铮。
他是从接机那边出来的,两人碰面后,林湄便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想要尽快同他拉开距离,然。
还未走,便听见了徐裳的声音:“话梅!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湄闻声,又一次看了去,徐裳与谢俊尧都在,他们二人身后跟随了司机,手中拎着他们的行李,林湄只好上前,“您二位……来住几天么?”
“嗯,去看看阿铮他妈妈。”徐裳问着林湄,“你呢,来机场做什么?”
林湄笑着说,“送一个朋友。”
她一说送朋友,邢铮便想起了昨日看到的资料,徐应的行程里,分明写着,他今天下午的航班,飞去江城比赛。
徐裳同林湄了聊了一路,临上车时,不忘同她说:“过几天来找我吃饭,我介绍阿铮他妈妈给你认识,你们还没见过呢!”
林湄只能硬着头皮说“好”,二老上车后,林湄便要走,她神色匆匆,不小心撞上了邢铮的身体,鼻腔内钻入了柏树根的潮湿芬芳,这熟悉的味道一来,便带出了许许多多的记忆。
“抱歉。”她没有去抬头看,道完歉便走了。
邢铮陪同徐裳与谢俊尧一同回到了邢家的别墅,进来前,徐裳与谢俊尧都想要劝邢铮不要进去,可又觉这样对他太残忍,便由着他一同进来了。
别墅的门甫一打开,三人便听见了谢衾葭歇斯底里的声音,“邢沙呢,让他回来,我要离婚,他别以为躲起来我就没办法了,这个骗子,把我们阿彦的东西都给了那个杀人凶手!”
第202章 记忆
徐裳与谢俊尧闻声,不约而同地向邢铮看了去,担忧他会因谢衾葭的话而失落,可,他面上的表情并未有任何变化。
徐裳叫了谢衾葭的名字,谢衾葭方才向这头看来,欲叫“爸、妈”时,却又看见了邢铮,谢衾葭的声音再次尖锐了起来,“你给我滚出去!”
“好了,阿铮也是为了送我们过来的。”徐裳与谢俊尧替邢铮解释着,他们都看不下去谢衾葭对待邢铮的态度了,徐裳放低了声音,同邢铮说,“阿铮,不要管她说什么。”
邢铮“嗯”,今日谢衾葭说的这两句话,与之前相比,已经算非常温和了,他身上的铠甲,无法再被这样级别的子弹射穿。
徐裳与谢俊尧发了话,谢衾葭便也没有再骂邢铮了,邢铮留下来吃过了晚饭,吃饭时,谢衾葭同徐裳说与谢俊尧说,“爸,妈,我要和邢沙离婚了。”
徐裳与谢俊尧此次便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立即出声相劝,“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要说这种孩子赌气才说的话,邢沙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么,当年邢家不愿意你,他为了你……”
“他们不愿意我,我也不稀罕他们秦家!”因为她身体出过问题,便看不起她的人家,当年她就不该执意嫁进来,谢衾葭后悔极了,“我也不稀罕他们,邢沙把我当成傻子骗,说好了,公司交给阿彦的!”
谢俊尧去看邢铮,他正低头凝着酒杯,“阿彦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应当走出来了,他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个当妈的这样!”
徐裳也说着,“衾葭,邢沙和阿铮,他们父子两人,这些年,因为你的任性,也没少受苦,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彦的事情能不能翻篇,阿铮也是你的儿子,只要你愿意,他可以连同阿彦的那一份,一起孝顺了你。”
徐裳与谢俊尧两人,也更偏爱邢彦一些,但,程度不如谢衾葭那般夸张,当年的那一场车祸,二老不仅失去了邢彦这个外孙,还失去了谢晋这个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二老体验了两次,心中的伤心,是无人能体会的。
即便是这样,多年过去,二人也逐渐释怀了,因失去过两名晚辈,对还在的晚辈,倒珍惜了起来,邢铮同他们的关系,便是在这些年里逐渐好转的,特别是邢铮回国后,二老更是想要替他们修复母子关系。
然,谢衾葭并不能听进去此类话,一句接一句,她的情绪再度崩溃了,将筷子扔下,“他不是我儿子,他是害死阿彦的杀人凶手!他就是嫉妒我只疼爱阿彦,不看他一眼!”
谢衾葭此番话一出,餐厅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由至亲亲手捅向心口的刀子,总是比外人捅来的更为锋利一些。
邢铮将手掌贴上了左心房的位置,那里是一阵麻木的疼痛,他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了,呼吸却提醒着他,这疼痛是真实存在的,他艰难地吸着氧气,向谢衾葭说,“原来你知道啊,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