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向来擅长通过语言操控人心的魔人,阿纲根本没有任何与对方深入交流的意向。
甚至刚刚两人之间进行着的这场对话,阿纲都始终保持着一种左耳进右耳出的半恍惚状态,实际上费奥多尔到底说了什么,他根本没认真思考。
——这个人说的话都不要听!
——他说的一切都不要当真,不要去深入思考!
费奥多尔被阿纲这敷衍意味过于明显的回答气笑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也不愿意认真回答可能是我能够向你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吗?”
他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怒色。
“你的这种表现,到底是出于对我的防备,还是轻慢?”
“既是防备,也是轻慢,随你怎么想。”
阿纲深得废话文学真谛,回答简直滴水不漏。
“哦对了,如果你是打算使用激将法或者干脆用点别的手段激怒我,试图让我对你产生杀意,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阿纲平静道。
“这个状态下的我,是摒除了多余的情感,用绝对的理性主宰着一切思维。”
所以无论这位魔人先生至今效果和发动条件仍然不明的疑似反伤类异能[罪与罚]是否需要他人对他产生杀意作为先决条件,阿纲都不可能满足这个条件。
“而且,我也不会直接接触你。”
——不管发动条件究竟是什么,肢体接触似乎是费奥多尔异能发动的必要条件之一。
阿纲说着,朝面色蓦地阴沉下来的青年微微颔首:“那么,我们就在此别过了,魔人先生。”
“与你的交谈虽然短暂,也并不十分愉快,但还是感谢你出现在我面前。”
“——这省了我不少事。”
“再见了。”
阿纲声音毫无起伏地与对面面现杀机的人做出最后的道别。
“希望我再也不会见到你。”
说完,不给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费奥多尔再次开口说话的机会,阿纲抬手——橙红色的热烈火焰自他掌心席卷而出,瞬间淹没了对面的那人。
……
……
【宿主,就这么把人留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
【可是……】
【你是想说,就算这个世界除了白兰没人能够使用死气之火,死气零地点突破和纳兹的石化理论上而言都是无解的,但因为有首领宰的[人间失格]存在,如果他主动去帮忙解除那两人的被封印状态,恐怕会再生波折?】
【嗯嗯!】
【倒也不是无谓的担心。毕竟首领宰的想法的确非常人所能预料……】
难保那人不会一时脑抽,自己去把最大的威胁放出来。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的话……】
【……的话?】
【那我们也准备准备,放弃任务,赶紧回去阻止新一变小算了。】
【……诶?】
【傻了?我开玩笑的。】
【……宿主!】
【系统你担心的那种情况不会出现的啦。安心安心。】
【宿主不是说料想不到首领宰的做法吗?】
【这个自然不是骗人的。但别忘了,首领宰就算再恶趣味,再想报复社会,他也不会拿整个世界的安危来开玩笑。】
【……也是哦。】
【放心了?】
【嗯!】
【那我们去吃点好的?】
【好哦!】
……
——XX年X月X日。
港口Mafia行动部队全军覆没当晚。
魔人费奥多尔及小丑果戈里在前者的其中一间安全屋内被发现。
经确认,二者均无明显生命体征。
——横滨的地下世界,彻底混乱了!
第157章 “可怜人”与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他下手倒是干脆。”
这么说着的年轻Mafia首领,即便是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也还是那副黑西装、黑大衣、红围巾全套齐全的正式装扮。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裹在脸上的绷带不是包裹住右边脸颊,而是换回了原本的左边脸颊。
边说着不知是赞赏还是玩味的台词,他边抬眼看向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里的某人:“这可不像是你嘴里那个‘优柔寡断的小首领’。”
日常被试探的人闻言懒洋洋掀起眼皮,一副“这你见识可就少了”的欠揍模样。
“小纲吉的‘优柔寡断’可不是谁都能有资格享受的。”
他拖长了音调。
“像魔人那种完全没可能握手言和,一看就知道脑子里坑不少,说都说不通的家伙,正是小纲吉最苦手,最避之惟恐不及的类型。”
没有【命运】做幕后推手,像小纲吉那样最怕麻烦的人,对魔人这种类型一定是有多远躲多远,实在躲不了,就像现在这样,能处理得有多干净就处理得有多干净。
“别怪我再提醒你一次——”“小看小纲吉的话,太宰君你可是会吃大苦头的哦?”
白兰得意洋洋。
名为太宰治的青年闻言,看向白兰的眼神变得愈发意味难明:“现在倒是对他推崇备至起来了?”
——不是和他太宰治联起手来,坑人坑得毫不手软的那个时候了?
“推崇备至可谈不上。”白兰撇嘴,“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况且……
“太宰君你不是早就猜到我的目的了吗?”
事到如今,何必再来试探他。
“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各取所需,直到最后不好吗?”
有必要打破这份本就岌岌可危的脆弱平衡?
“……你说过他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太宰治没有对白兰的话语做出回应,而是将话题生硬地转移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可白兰是谁?
他可不会天真地相信太宰治真的会示弱一般主动转开话题。
“那又怎么样?”他依然是那副懒洋洋、不准备接腔,油盐不进的模样。
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
“可他似乎没打算将这份柔软的心肠分出一点,施舍给我这个可怜人。”
“……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白兰嘴角微抽,“就因为他没接下你隐晦的试探?”
拜托!
把绷带从绑左脸换成绑右脸算是哪门子的试探啊?
这也太隐晦了吧!
正常人谁会立刻猜到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啊?!
太宰治这家伙是不是有!
就算是自觉脑回路并不算很正常的白兰,都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
“可……那位纲吉君一定能猜到我在试探什么,这个结论不是白兰君你告诉我的吗?”
太宰治嘴角带着一丝轻笑,眼神却沉郁冰冷得仿佛无法化解的永结冻土。
“你说过的吧?纲吉君他是‘窥见命运,无力反抗,不得不假意顺从,却最终打破命运’之人?”
太宰治如果不能从这段形容中分析出那名少年的本质,他也没可能下出如今这盘以世界为豪的终极棋局。
“不管他是什么情况——是与你我一样‘万里挑一的幸运儿’也好,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某种存在也好。”
“但只要是他的话,一定能看穿我那唯有如他和你我这样的人才能看穿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异样’的吧。”
然而,那少年却并未就太宰治的这份异样给出任何反馈。
“‘唯有即将破灭的世界能得到救世主的垂怜,而生于此世的我们,则全凭运气’——吗?”
太宰治低笑一声。
“可惜,我最没有自信的,就是‘运气’了。”
他笑盈盈抬起眼帘,那只未被绷带遮挡的鸢色眼眸眸光沉沉。
“白兰君,明明是盟友,只有你的愿望能被全部达成,这不是太狡猾了吗?”
——相安无事、直到最后?
做梦去吧!
“抱歉啊,是我太贪心了。”
太宰治露出一个破碎感十足、脆弱又悲伤的笑容。
“但是,看在我如此‘可怜’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