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主从二人相性虽然差到了极点,但在对于圣杯这一目标的执着程度这一点上,却可以说是相当统一、不分轩轾。
“即使我从某位神秘人那里收到的邮件内容记载详实,其中甚至包括有大圣杯被解体后,从原本的保存地消失的画面,但我想,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想要亲自去确认这一结果的真伪。”
——说得没错。
Saber静静垂下眼帘。
在亲眼确认过结果之前,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圣杯已经被人为解体。
若真是那样,那她一直以来所追寻的又是什么?某种注定不可能被切实收入掌心的幻影么?
不,不可能。
心中骤起的迷茫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个瞬间,便被Saber亲手挥刀斩断。
——无论如何,她都得去到冬木市,亲自去确认一番才行。
在此之前,她不能,也不该怀有任何动摇。
……
……
在大洋彼岸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胜利大逃亡的同时。
被某对主从视作目的地的远东小城冬木市。
“……原来如此。”
从阿纲口中听说了第四次圣杯战争全过程的韦伯·维尔维特沉默了一会儿,才怔怔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之前果然把圣杯战争想得太简单了吗……”
难怪那个家伙——韦伯才不想承认那个人会是未来的自己——一上来会那样劈头盖脸地斥责自己。
如果他切实经历了那样一场残酷的战争,并在这场战争里失去了一直并肩作战的从者的话……
“不对,什么并肩作战啊!那家伙不是一直躲在Rider背后,什么也没做吗!!”
韦伯恶狠狠吐槽。
阿纲失笑。
这孩子是不是忘了,他口中的“那家伙”,根本就是他自己啊!
之前被阿纲和埃尔梅罗二世找上门的时候,拔腿就跑、逃回家里去找征服王求救的是谁啊?
这就不算是“躲在Rider背后”啦?
韦伯这个时候显然不会想起自己都做过什么。
他只觉得胸口盘亘着一股恶气,不吐不快——“就算到最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Rider所获,对他献上了自己的忠诚,可在这整个过程里,那家伙却一直哭哭啼啼的!”
他说到这里,很是不忿地撇了下嘴,“什么嘛!也太缺乏男子气概了吧!!”
“哭泣不代表就是缺乏男子气概吧?”阿纲对此有着不同的见解,“二世老师那时的泪水,是为已经可以预见到的、马上就要到来的自己与征服王之间不可避免的分别,或者说诀别而流。”
那之中饱含了埃尔梅罗二世——或者这个时候该称呼他为“韦伯·维尔维特”比较合适——那时那刻心中所有的不甘、眷恋、悔恨、思念……
是凝聚着浓烈到极点的情感的泪水,并不能单纯以男子气概论之。
韦伯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
他只是……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想哭着和Rider道别。”
他低声说着,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因为,他是要去赴一场他最期待,也最盛大的决战去的不是吗?”
至少在那样的一个时刻,他想笑着为那个人送行。
“……是吗。”阿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韦伯的脑袋,换来少年愤愤的瞪视,和“住手啦!你比我年纪小吧?怎么可以随便摸年长者的头啦!”的大力抗议。
阿纲情不自禁,笑得开怀不已:“二世老师的确是努力想要笑着为征服王送行的哦。”
只是可惜,他最后失败了。
混着眼泪的笑容映在从者眼中,那时的征服王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阿纲不知道。
但至少有一件事,阿纲十分清楚,那就是——“二世老师的这份觉悟,可是连那位英雄王都认可了的。”
所以埃尔梅罗二世最后才能从吉尔伽美什手中生还,成为了第四次圣杯中唯一得以善终的御主。
“就这点而言,已经十分了不起了。”阿纲温声说着,转头认真看向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显得有些呆怔的韦伯少年:“二世老师自己将之评价为‘运气’,但我觉得,只用运气来形容未免对他不够公平。”
这其中或许的确有运气的因素在里面,但韦伯·维尔维特这个人的存在本身,才是在其中起到最决定性作用的那个因素。
“不要被二世老师过于贬低自己的话所误导。在我看来,韦伯君你真的非常了不起哦!”
看着少年人微微泛红的脸颊,阿纲笑着放过了这个再深入探讨下去,一定会让某人再次开始做出傲娇发言的话题。
他拍了拍手,“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阿纲说着,仰头看了眼头顶不知何时已经正挂当空的太阳——“希望二世老师和大帝那边,也进展顺利。”
……
……
埃尔梅罗二世与征服王之间的进展岂止是顺利,简直是顺利过头了!
阿纲和韦伯一起回到小院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人正十分和谐地坐在一起聊着天。
聊天的内容是埃尔梅罗二世在迦勒底的一些经历——虽然随着韦伯·维尔维特的到来,为了在他这个不知情人面前保密迦勒底这个“特务机构”的存在,埃尔梅罗二世变得十分注意用辞,但阿纲只听几个简单的描述,就猜到他在对征服王讲述什么了。
埃尔梅罗二世以极快的语速在阿纲和韦伯落座之前,对征服王讲完了这段经历的最后一小部分。
显然韦伯·维尔维特的归来还是让他心存顾虑,接下来恐怕也不会再说更多。
意识到这一点的征服王面上不禁露出了有些意犹未尽的神色来。
尽管如此,这位英灵的注意力也并非全部放在了埃尔梅罗二世身上。
见归来的自家小御主脸上带着几分来不及隐藏的别扭和不自在,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发飘,不再向之前一样即使发着抖,也敢于直面自己,甚至冲自己大吼大叫,征服王略一思忖,便猜到了造就此番变化的缘由。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了送客的决定。
“随时欢迎你们过来,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吧,毕竟我的小御主看上去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对这一切进行消化。”
无视了韦伯“谁说的!我接受得可好了!”的怒声辩驳,征服王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埃尔梅罗二世:“既然你说我们还能维持现在的样子再待上几天,那之后总还有碰面的机会。期待下次见面。”
“我也是。期待下次与你见面。”
埃尔梅罗二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和阿纲一起告辞离开。
阿纲在这件事上完全尊重他和征服王两个人的意见。
直到两人一路走下了那段上午经过的坡道,阿纲才打破了从离开那座小院起,就一直持续着的沉默:“看样子二世老师你和征服王聊得还不错?”
“……算是吧。”
“那……”
“你想问什么?”
“二世老师你……已经不再遗憾了,是吗?”
埃尔梅罗二世闻言慢慢停下脚步。
阿纲转头看向对方,就见那人脸上浮起了一个释然而放松的笑容:“是啊。”
他已经……不再遗憾了。
因为,就在阿纲拉着这个时代的他自己离开,他向那人坦白了自己身份的时候,那个人问他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至今为止的人生,过得开心吗?”
这熟悉的问题仿佛将他拉回了曾经的那场幻梦里,只不过不同的是,曾经那个出现在梦里的征服王,他明确知道是由自己对对方的认知构成的、“虚假”的征服王。
而眼前这一个,却是真实存在在这里,是若非意外,会像他记忆中一样,与他携手度过这如梦似幻的七天的征服王。
而两个征服王,却都问了他相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