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他在禅院家看到过更多,比这淡漠得多,恶意得多的眼神。
只是不在意而已。
只是,无法被映入那双咒术界最强的眼睛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那一幕。
尤其是遇到春野来海以后。
什么五条家的神子,什么禅院家,什么咒术界。
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让他们一起在臭水沟里彼此纠缠,腐烂发臭好了。
那种鬼地方,他既然已经一脚踏了出来,又何必想不开再跳回去。
但他想错了。
他依然记得那一天五条悟看向自己的眼神。
冰冷的,淡漠的,不将他映入眼中、仿佛他无足轻重般的眼神。
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释怀。
他本以为五条悟不会记得那唯一的一次见面。
结果对方竟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既然这样的话……
“我在想,总有一天,要把这个嚣张的小鬼揍哭。”
禅院甚尔终于做出了回答。
五条悟闻言沉默几秒,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夏油杰:“杰!你刚刚说了这家伙是你的老师对吧?”
所以你都在跟这个人学些什么啊?
学怎么把我揍哭吗?!
五条悟脸上写满了控诉。
夏油杰:“…………”
禅院甚尔:“…………”
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尤其是禅院甚尔。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和这么个小鬼较真是不是有点太掉价了。
而且还很弱智!
“你刚刚偷偷在心里骂我了吧?”五条悟敏锐地转向禅院甚尔,“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也曾经做过的那样。”
禅院甚尔:“……嗯?”
“少想装傻!”五条悟自信满满,“你自己看不到以为别人也看不到?你那天那个眼神,分明就在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五条神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禅院甚尔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的心情,好像在五条悟发现他之前,他的确有一刹那,是那么想过来着。
五条悟哼了一声,“说什么要把我揍哭,那是你在看过我这双眼睛以后,发现自己判断错误,恼羞成怒之下的情绪发泄吧?”
不用狡辩了。
这种人他小时候看多了。
五条悟一开始其实对禅院甚尔这个在自己感知中突然出现的人还有点兴趣的——他想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能瞒过六眼的感知,出现在距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
结果回头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五条悟就在禅院甚尔眼睛深处,看到了深深的忌惮和戒备。
啊……又是这种人啊。
真无趣。
他那个时候想。
还以为这次能遇到一个有趣点的人,结果还是老样子吗?
在如此认定的瞬间,五条悟眼中原本待要涌起的波澜还没来得及成型,就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禅院甚尔才会觉得他的眼神如此淡漠,如此冰冷。
“本来看你身上没有残秽,我还对你有点感兴趣呢。”
五条悟重新开始嗦起冰淇淋。
“结果你也和其他家伙没什么不一样的嘛。”
“…………”——禅院甚尔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五条悟的这句“没什么不一样的”,明明是带着极大的傲慢,是指对他来说,禅院甚尔和其他那些忌惮着他、防备着他的人没什么不同。
但在禅院甚尔听来,这话还有着另一重含义——【你和其他禅院,甚至其他咒术师,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不同。】
五条悟从某种意义上否定了禅院甚尔的存在。
可从另外一种意义上,似乎又肯定了他的存在。
这是禅院甚尔从未预想到的。
如果那天和这个人说上话了的话……
不,没那个必要。
禅院甚尔不带讽刺意味地笑了笑。
他对自己的现状非常满意。
不需要任何会影响到现在这个未来的不必要的“过去”。
所以,无意义的假设,就不必了。
“很嚣张嘛,小鬼。”男人扯扯嘴角,“被称作咒术界最强让你很骄傲是吗?”
“不是被称作。”五条悟认真纠正,“是事实。”
——老子就是最强!
禅院甚尔定定看他一会儿,慢慢笑了。
他一把按住夏油杰的脑袋,不顾少年人的挣扎,俯身下来,让自己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五条悟隐在墨镜之后的双眼上——“我在指导这小子体术。”
他说出了夏油杰原本对五条悟隐瞒着的这一秘密。
“教室就在这附近。”
“……哦。”五条悟煞有介事地点头,“所以?”
“所以,下午你也一起来吧。”禅院甚尔扬起嘴角,“让我见识见识,如今的咒术界最强,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步。”
“好啊。”五条悟答应得毫不犹豫,“不过相对地,如果我赢了,杰你就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上个体术课都要神神秘秘对我保密。”
他说着,挑衅似地瞥了禅院甚尔一眼,“总不至于你这老师实力太菜,让你耻于向我提及吧?”
“…………”夏油杰感到自家老师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愈发用力起来。
“很敢说嘛,小鬼。”
禅院甚尔狞笑。
“下午被我打爆的时候,希望你的嘴还能这么硬。”
“放心,一定会的,”五条悟边说着,边对禅院甚尔做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动画或者游戏里学来的抹脖子手势,“因为会被打爆的人,是你。”
——回忆结束。
所以工藤新一问他们三个是怎么遇到的?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始末。
可夏油杰能实话实说吗?
显然不能。
他能告诉给这位侦探先生和除阿纲外另外两位同级生的,只有“我和老师依照约定来水上乐园找师母和惠惠一起吃饭,中途偶遇了悟,一起聊了会儿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现在。”这样经过删减的内容。
而听他这样说,工藤新一虽然看上去仍然心存疑问,却没有多问什么。
另一边,与丈夫成功会合的春野来海也跟禅院甚尔说了自己邀请夏油杰的朋友们一起用餐的事情。
“难得在这里遇到杰的朋友,他和纲吉君也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大家都是好孩子,刚刚也都很照顾我和惠惠。”
春野来海轻声说着,捏了捏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脸:“甚尔?”
禅院甚尔轻哼一声,到底没有拒绝。
五条悟这姗姗来迟的最后一人自然也不会拒绝这份共进午餐的邀请,最后一行九人(八大一小)一起,坐进了旁边的一家海洋主题餐厅。
因为假日里有不少家庭都是全家集体出游,这家餐厅适合多人聚餐的大长桌和半包厢式的圆桌都不少,春野来海和两个女孩子商量着选了一张临窗的座位。
春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洒落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很是舒服。
这是一家半自助式的餐厅,可以自由取餐,也有窗口提供点餐服务,九人轮流去取用了自己喜欢的食物,也有人好奇之下尝试了点餐。
期间禅院甚尔带着惠惠宝宝去了一趟外面的多功能母婴室,给小家伙吹干了半湿的头发,换了身新的泳装——尽管下午的时间他和春野来海母子俩也会在乐园里度过,但小孩子免疫力低,吃饭的时候又是在完全无水的环境下,一直湿着头发和衣服很容易感冒,所以姑且先帮他弄干一下。
本来春野来海是要自己去的,禅院甚尔却二话不说就从她手上接过了背包,强硬地将她按在座位里,抱起禅院惠,转身几步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甚尔先生对来海姐你可真好……”铃木园子双手捧脸,目光迷离,“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会是个可怕的人呢……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