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降临(37)
死亡似在一步步地逼近,但这一刻,梁挽颐的情绪却非常古怪,她分不清她心底的那份战栗感到底是来自恐惧,还是源于兴奋。
一个古怪的念头伴随着剧烈的眩晕感在她脑海中升起,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她来对地方了!
脖子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梁挽颐只觉有什么柔韧滑腻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脚腕,相机从掌心脱落,她生不出一丝一毫反抗的情绪,便整个人往冰冷的湖水中跌落而去。
她克制不住地兴奋着,她甚至觉得自己并非被拖入了湖水之中,而是张开了胳膊,主动扑入了那神秘的怀抱。
入水的瞬间,她好似被裹入了一层彻骨寒冷的粘膜中,她勉强在水中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如胶体般蠕动的湖水中挤满了一颗颗的眼珠,密密麻麻绵延无边,那团团的眼珠似是沉在水中,又好像本身便是从湖中生长而出。
它们本便是一体的,在波纹荡开间一呼一吸,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胶质物,将她往更深处咽下,她便好似滑入了某种生物起伏的肉腔中,意识渐渐随着肉.体沉入湖底。
作者有话说:
这个地方是以喀纳斯为原型改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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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②③
梁挽颐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拖拽着下坠, 慢慢沉入了一个很深的梦。
眼前飘着一些混乱的碎片,她伸手想去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某些久远的记忆随之浮现而出, 她惊讶地发现,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当年发生了什么。
那年暑假, 她为了进行深空摄影带了一堆设备到塔拉津,加上她的日常用品, 足足装了两个行李箱。
抵达塔拉津中转站的时候,因一时不备, 她的一个行李箱被小偷偷偷拉走了, 还好这一幕被附近的旅客看见,及时制止了。
梁挽颐这才发现, 帮她拦下小偷的人竟然是熟人, 是她大学的班长陈莺。
她们这边的声音闹得太大, 吸引了附近旅客的目光,很快便又有三个女孩跑来向她们打招呼。其中一个是她们的同班同学陶馨雅,而另外两个则是陶馨雅的两位室友,林檬檬和黄采芹。
他乡遇故知,五个人都觉得巧, 就站在中转站, 边等车,边聊天。
那年夏天说是在北半球会出现近百年来最壮观的英仙座流星雨, 将持续半个月之久。塔拉津是国内较为出名的观星点之一, 她们五个恰好都是来看流星雨的。
年龄相仿, 又本就认识, 她们很快就聊到了一块去。梁挽颐虽然是不太合群的性格, 但她刚刚接受了陈莺的帮助,陶馨雅三人又对她极为热情,她也就不自觉跟她们聊开了。
到了最后,陶馨雅三人发现陈莺和梁挽颐不约而同地预订了同一家民宿的房间后,干脆把之前订好的房间退掉,也跟着一起住了过来。
记忆到这里,梁挽颐眼前的画面又开始不停地闪烁,如幻灯片般地在她脑海里快速掠过。
她看到了熟悉的蓝天白云,看到了成片的小木屋,还看到了栖在树下慢吞吞吃草的牛羊......
院子的门口立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原木别苑”几个字。
梁挽颐古怪地想着,原来那年她住的也是这家民宿吗?
视角顺着大门移进熟悉的院子,一间小木屋出现在她的目光中,她看到自己伸出了手,推向了那扇门。
紧闭的木门上标着一串门牌号。
“420”。
门被推开的瞬间,梁挽颐的眼前似是闪过了一道刺眼的白光,激得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混乱的怪相扭曲旋转着,她的耳边似有哭喊声和咆哮声,吵得她的大脑“嗡嗡”地疼,让她想要伸出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她的心底却升起一份茫然的情绪,她感知不到自己的手,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耳朵,她就像一团没有躯体的雾气,飘飘荡荡。
不知飘了多久,四周的吵闹声突然一静,她恍惚间回过神来,便见周围的人都盯着她。
她认得她们,陶馨雅、陈莺还有林檬檬。
陶馨雅道:“虽然黄采芹出事了,但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你们是怎么想的?”
林檬檬紧捏着拳头道:“都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逃吗?又能逃到哪去呢?我们装作不知道,‘它们’就真的不存在吗?不过是蒙上眼睛,捂住耳朵,自欺欺人罢了!”
陈莺叹了口气,扭头看了过来:“梁挽颐,你呢?你想好了吗?这件事的最后一步只有你能完成。”
“对,”陶馨雅也点头道,“毕竟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有着我们没有的优势。”
梁挽颐听到自己开口说了些什么,可那声音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她根本听不清楚。
她焦急万分,却只能看见周围三人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地跟她说着什么。
什么?是什么?到底说了什么?又要让她去做什么?
“梁挽颐,”是林檬檬的声音,像是从水底深处传来,闷闷地在梁挽颐的耳边响起,“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后半段话完全散在水中,只余下几个不知所谓的音节。
“......2179......”
在破碎的话音里,她只捕捉到了这没头没尾的一串数字。
2179?什么意思?
梁挽颐来不及多想,她的手腕就在下一刻被什么人拉住了,接着她便被猛地从水中拖出,贯在了地上。
身上的衣服因为吸饱了水,如沉甸甸的石块,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她意识模糊地望着天空,湛蓝的天上结着一团团的白云,被排排耸立的杉木高高托起,在梁挽颐的视线里不住摇晃着。
她的旁边好像有个人,双手叠压在她的胸口上,她努力瞪大眼睛,却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她的意识好像已经和她的身体完全分裂成了两半,她隐约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很难受才对,可她却无比麻木。
很快,她便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了起来,吐出了一大团水。直到此时,她的感官好像才慢慢回归,肺部和气管都传来了细细密密的刺痛。
她感觉一阵阵的恶心,想要呕吐,可却疲惫得厉害,甚至连做出呕吐这个动作的力气都使不出。
梁挽颐嗫嚅着嘴唇,神志不清地问道:“要小心什么?”
那个救她上来的人大概是听到了她的问题,俯身贴近她,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梁挽颐的眼中满是茫然,视线甚至无法聚焦。好半天,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伸手抓住了身前之人的衣角,咬牙问道:“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她。
梁挽颐只觉得自己如一滩烂泥般被从地上捞了起来,她四肢虚软,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或许是湖水太冷了,当那人的手掌覆盖在她脖子上的伤口上时,她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她脖子上的伤口本就不对劲!
“你要做什么?”
梁挽颐自己也不清除她是否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因为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脖子处的伤口似乎不再是伤口了,反倒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伸出触手,长出眼睛,疯狂蠕动了起来,被那只覆上来的手用力扼住。
拉扯间,梁挽颐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伤口的方向传来,还有阴恻恻的咒骂声,那绝非人类的语言。梁挽颐听不懂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但那语气却充满了怨恨和恶毒。
呆愣了不知多久,梁挽颐突然意识到,那个声音根本不是从脖子上的伤口处传来的,而是从她的嘴里发出的。
这个认知让她猛地一惊,与此同时,疼痛感从伤口处炸开,她难以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疼,仿佛是把带刺的钢刀狠狠扎进皮肤里不停搅动,又好似硬生生把皮肉扯拽下来。
好疼!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