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降临(33)
这样不行!梁挽颐再次停了下来,她的冷汗也渐渐冒了出来,到了这时候,她不可能再察觉不出不对来。
现在她有三个选择,往前走、往后退,或者站在原地等着雾气散去。
没有任何一个选择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梁挽颐拉紧了自己的相机包,全身都警戒了起来。她告诉自己,类似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不少次了,既然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整个世界都好像陷在了一片迷蒙中,前路不知方向,梁挽颐便转头向身后看去,可只这一眼,她头皮瞬间就麻了。
因为她的身后......挤满了人!
影影憧憧的人半隐在雾气里,似个个都垂着头,紧盯着梁挽颐的方向。即使看不到他们的脸,梁挽颐也几乎感觉到了他们直勾勾的视线。
他们每个人都是相同的姿势,面朝着她的方向,似是在看着她,又仿佛在做一种朝圣。
梁挽颐下意识就想转身逃离,可刚一转身,她却差点儿撞在了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上。
梁挽颐猛地后退一步,因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块石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不记得刚刚自己面前有这个。梁挽颐脸色发白,她抬头向那石块仔细看去,却一瞬间头皮发麻。
因为那巨大石块的顶部,竟然生着一张人脸!那张脸栩栩如生,五官清晰,神情生动,就好似是从石块的内部顶出了一张人脸的轮廓。而那张脸上的那双眼睛此时正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梁挽颐屏住了呼吸,咬牙望着石块上生出的那张脸,心跳如鼓,全身发冷。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这一刻,梁挽颐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一人多高、生着人脸的石块好像跟她理解得有些不一样。
也许她不应该用“生着人脸的石块”来形容,而应该称呼它为“石人”。是的,这东西并非石块硬生生长出了一张脸,而是本来就是人工雕篆出来的石人。
那石人不仅顶部是一张脸的模样,身上也有简单的衣饰形状。
梁挽颐试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先是盯着石人又看了一会儿,确保石人的确没什么危险之后,才转身向身后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去。
果然,如今再细细观察,那些“人”相较而言都过于高大了,且透着死板和僵硬。所以那些也和梁挽颐身前这个一样,都是石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走到石人堆里了呢?难道是因为雾气太重了,所以她迷迷糊糊间就闯进来了?
梁挽颐迈出步子,试探着在石人之间穿梭了起来。除开她差点儿撞上的那尊石像不知道为什么是面朝西方、正对着她的。这些石人皆面朝着东方,双手呈现出一个微微环抱的姿势,绕在身前。
眼前这些石块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草原石人”,是西北草原地区很有名的一项人文景观,梁挽颐以前就有所耳闻。
因草原上多是游牧民族,又族群众多,草原石人最早的源头其实已经无从寻起。整个亚欧草原分布着许多这种石人,关于石人的猜测也有许多。
有人说这些石人可能是守墓石,也有人说石人或许是为了纪念草原上的英雄而修葺而出的,大家众说纷纭,但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论证,
梁挽颐很快就注意到,石人的站立分布其实也有着一定规律,他们均是四个四个地站成一堆,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遥遥望去,安静沉默得好似维持了这个动作千百年。
“四”这个数字对草原上的人们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源自于他们对四蹄牧畜的情结。这在许多和草原民族有关的神话故事里也有所体现。
例如在维吾尔族长诗《乌古斯汗》中,乌古斯汗便是经历了四十天长大的;在很多哈萨克神话中也时常会有“四十个希尔坦圣人”出现;柯尔克孜族的发音为“Kirkiz”,其中“Kirk”翻译过来便是“四十”的意思[1]......
梁挽颐继续往前走着,其实石人的雕刻手法是有些粗糙的,且因为风雨的侵蚀,其边角已经腐坏。
但那寥寥几笔的五官却极为传神,使得石人们神色各异,仿佛真的拥有生命一般。
拥有生命......
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梁挽颐就突然全身发凉,一种古怪感从心底升起。
她刚刚一路过来分明一直在往前走,她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些石人中间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不小心误入到了石人之中,而是这些巨大的石人主动找上了她,它们在迷雾中慢慢移动,故意靠近,渐渐将她完全包围住,让她再走不出去。
四周分明极度安静,高大的石人也透着一种沉甸甸的死气,可梁挽颐却有一种自己好像被无数道目光包裹住了的错觉。
她紧抿着唇,目光在一张张石人的脸上扫过。草原石人皆是面东而立,朝着日出的方向。
可是她刚开始撞上的那尊石人却是面西而立,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它故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并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恐怖至极的异常,似是在想尽办法地摧毁她的意志。这些突然出现的石人,就好像是在努力地想给她传达着某种信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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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哈萨克神话中的创世纪与图腾崇拜》
第21章 ②①
梁挽颐在石人中间走动着, 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散开了,山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出来。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早已偏离了原本的道路, 并不是在主路上向前行走,反倒是一路往起伏的山脉深处走去。
半藏在雾气之后的葱郁山脉被草甸覆盖, 安静地沉寂着, 像沉睡的巨兽,饥肠辘辘。
道路的前方是流淌的溪水, 水流莫名的湍急,水声连绵不绝, 岸边覆着冰碛石。塔拉津湖是冰碛堰塞湖, 是冰川消融后形成的堰塞湖,这溪水正是从塔拉津湖流淌过来的。
梁挽颐恍惚意识到, 若非面前突然出现了这些石人阻挡了她前行的道路, 她很可能会在迷雾的指引下, 毫无知觉地一头扎进溪流中。
这个发现让梁挽颐一阵后怕,她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了那个恐怖的描述。
湖里有东西在吃人......
她再往溪水望去时,那奔腾的动态溪水像是伸出了一根根的触须,露出阴森的笑,向她缓缓地招手。仿佛在水流的深处藏着某种东西在极力召唤着她。
梁挽颐猛地后退一步, 心脏狂跳。
那些落入湖水中淹死的人, 是否就是在这一声声的召唤中逐渐迷失心智,主动走向了死亡。
梁挽颐不敢多做停留,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退出石人的包围。这时雾气总算完全散开了, 她在不远处看到了她原本该走的那条主路。
有牧民骑在马上, 牵着马群快速奔来;穿着彩色外套的游客在路边慢慢散步, 青葱的绿色一派祥和。
梁挽颐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流出的冷汗, 看来她感觉得没错,那些突然出现的石人的确是在给她传达着某种信息,它们在阻止她前进、阻止她靠近那“吃人”的溪流。
梁挽颐再次扭头向石人看去,那影影憧憧的身影依旧潜在雾气中,若非靠近了仔细看,根本无法轻易发现。
虽然不知道石人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但这还是梁挽颐经历异常以来,第一次遇到的非人类所表达出的善意。
她在心里道了声谢,便快走几步,踏着柔软的草甸重新回到了主路上。
远离那片雾气之后,四周也不再潮湿阴冷。梁挽颐看了眼手机,已经临近中午了。日头高照,但这里本身就很凉爽,不会让人感觉炎热,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回到主路,附近的人也多了起来,像她这样步行去塔拉津湖景区的人竟然还不少。这里原生态的景色在城市里非常少见,很多游客都边走边用手机拍照,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