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降临(26)
她想了想,又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脉冲星塔拉津”几个字,可是并没有相关的内容,似乎至今为止,两者之间的关联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
梁挽颐叹了口气,倒也不意外,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她把手机冲上电,脱掉了外套就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虽然脖子上有伤,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沾了一身的风尘,她忍受不了不洗澡。包扎的纱布被水打湿之后,她直接拆下来扔到了一旁。
等到她洗漱完毕,吹干头发后,她再拿起手机看时间时,已经一点多了。
“好困......”
梁挽颐打了个哈欠。
不过没关系,明天也没什么急事,可以不用起得太早。
她将陶馨雅留给她的那张照片揣到包里之后,就提起了自己那架天文望远镜向外走去。
因为很多人来塔拉津就是专门来看星空的,这家民宿为此设立了一处空地提供给旅客用来仰望星空,那里没立路灯,处在黑暗之中,还摆了不少长椅,甚至还有一架吊篮秋千,梁挽颐刚刚回来的路上正好从那里路过。
外面的温度似乎又降了不少,梁挽颐刚洗完澡,头发还很潮,被风一吹,整个头皮都凉飕飕空落落的。
她提着装望远镜的盒子,慢吞吞地走着。
民宿建在宽阔草场的一隅,扭头看去,便能看见影影憧憧的白桦林和蕴在黑夜中的山脉轮廓,视野极为辽阔。
梁挽颐不禁又想起了那张脉冲星的信号图,在地图上看,山脉只是起伏的轮廓,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图案。而如今,梁挽颐亲自站在群山面前,心中却止不住地陡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来。
与江南蜀地的风光不同,那里的山多是浓浅相依,山高而陡,似虚虚实实的水墨画。而这里则更为宽广,山不陡峭,山峰的线条甚至很缓,却极为宽大、辽远。
峰头与满是星辰的天空相连,交汇于最远处的点,黑得幽深。
与广阔的自然相比,梁挽颐只觉自己如蝼蚁般脆弱,渺小无力。就好像,她的任何想法,任何举动,在这无边的巨大下都显得可笑至极......
世界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那份强烈的求知欲出现后,她的心底就逐渐恐慌起来,那是一种极为绝望的恐慌,因为她发现她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视角,永远也无法看清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梁小姐?”
一个声音突然从梁挽颐身后响起,她的思绪瞬间顿住,回过神时,她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
她刚刚又怎么了?就好像在这个地方存在着某种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东西在朝她招手,让她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去靠近。明明是在害怕,但又克制不住地好奇。
梁挽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后怕,转过头去,就见萧野站在她身后,正看着她。
梁挽颐礼貌地冲他笑了笑,好在这里的灯光足够暗,萧野注意不到她那不太好看的脸色。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呢。”萧野边说着边走了过来,伸手很自然地接过了梁挽颐手里提的箱子。
梁挽颐伸手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掖在了耳后道:“本来想睡的,发现有点儿睡不着,就想出来看看星空。”
萧野笑了笑,他道:“走吧,我带你去我平时拍摄的地方,他们这儿那个观星露台一般人比较多。”
梁挽颐也没拒绝,反倒是默默跟在了萧野身后,她大晚上跑出来本来就是来找他的。
她想找他问几个问题。
梁挽颐正思考着措辞时,萧野主动开口了:“梁小姐,还没问过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人像摄影师。”
“原来如此,那咱们的工作还挺类似的,我做深空摄影的。”
“你是一直在这边做深空摄影吗?”梁挽颐抬眸看了一眼萧野的背影。
“嗯,好多年了。”
听到他的回答,梁挽颐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显得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萧先生,你以前见过我吗?”
自从她听到别人说萧野在这边待了好多年,还是做深空摄影的,她就一直想问问这个问题了。
萧野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梁挽颐,眼中带了几分疑惑。
他迟疑了片刻,摇头道:“没见过。”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完全没印象吗?”
萧野笑了起来:“肯定没见过,梁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以前见过,我不可能会没印象。”
梁挽颐抿住了唇,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萧野却好奇了起来:“你以前来过这里吗?什么时候?”
“五年前的夏天。”
萧野恍然地点头:“那没见过也正常,因为我是四年前来这儿的。”
四年前来的,怪不得啊......
萧野这时候已经带着梁挽颐来到了一处小院子里,那里摆着不少设备。外接电源、天文望远镜、冷冻相机,一应俱全。他还在旁边架了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台笔记本电脑。
小院子背后就是一间木屋,门牌上标着416,这里的确很适合做深空摄影。
“我一直住在这间,”萧野指着416号小木屋道,“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
他将放置天文望远镜的盒子搁在了地上,转而向梁挽颐问道:“需要我帮你搭吗?”
“不用。”梁挽颐冲他摇了摇头。
她上前去将箱子打开,将里面的部件一一取出,动作娴熟地安装了起来。
这个过程里,萧野始终站在一旁看着她,就在天文望远镜即将搭建完成时,他突然开口道:“梁小姐,你还挺奇怪的。”
梁挽颐手上的动作微顿了一下,这才边将最后的部位安装好,边问道:“哪里奇怪了?”
“怎么说呢......今天发生了那种事,你却好像完全不害怕,甚至敢一个人拎着天文望远镜大半夜地往外跑,这边也没什么路灯,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你旁边一个人都没有。”
“韩晴和田悦不也没有很害怕吗?我看她们还挺兴奋的。”
“不一样,”萧野摇了摇头,“你和她们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她们的确很兴奋,但那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我跟她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本就该是她们那种反应才对,一边害怕,一边又因为好奇兴奋地和周围的人不停讨论猜测......”
“......可是你,你好奇怪,就好像是对今天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一样,”萧野歪头看着梁挽颐,“也不能说是不感兴趣,感觉上更像是一种见怪不怪的淡定,就像是你以前无数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似的。”
梁挽颐被萧野的话惊得一阵心惊肉跳,她低声道:“不是,我只是因为和他们不熟才不加入讨论的,我们这种自由职业者都比较社恐。”
“社恐?原来是这样吗?”萧野点了点头,看起来竟然还有点儿失望,“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真有鬼呢,而你正好是那种能见到鬼的阴阳眼,或者应该叫灵媒?看来是我小说看多了。”
萧野的话的确让梁挽颐冷汗淋淋、惊恐万分,但她惊恐的点其实并不在于萧野几乎看穿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异常。又或者,即使他真的看穿了,她也毫不在意。
真正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竟然觉得萧野形容她的话很有道理,这种形容并非仅仅只是针对今天的她,反倒像是在描述从见到陶馨雅开始之后,她的所有表现。
她的情绪其实很不对劲儿,她承认从最开始陶馨雅的出现,她心底就始终充斥着恐惧害怕的情绪,但这种情绪却好像对她没有太多的影响,她很顺利地一路根据线索走到了这里......不该这样的,如果是正常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崩溃?怎么可能不怀疑人生?她却好像完全略过了这个崩溃的过程,很轻易地接受了一切。
她分明只是正常人而已,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她太奇怪了,她虽然害怕,但那份害怕却好像只是浮在表面的一种假象。从最初的开始,她的表现就有些过于熟练了,正如萧野刚刚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