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77)
“可不是。你都要当妈了。”
“那会儿我还暗恋咱们学校那个校草呢, 天天早起去食堂, 就为了能看一眼他。”
“什么校草, 有照片么?”林小瑶感兴趣道。
“我记得我们后来把他微博扒出来了, 现在偶尔我还好奇去看一眼,不过他设置了半年可见,最近不怎么发照片了。我记得他几年前交了个女朋友,长得乖乖甜甜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何楚悦说。
“他不是大提琴手么,我以为他会喜欢那种高冷的的搞艺术的女孩子。”
她们聊得兴起,林小瑶也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有人敲门,梁倾赶忙去应。
是陆析姗姗来迟。
如姚南佳所说,不过小一月不见,他清瘦许多,下颌隐隐有些胡茬,显得有些疲惫。他这幅清清瘦瘦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
她未再细想。
陆析知道何楚悦和梁倾都是爱小酌两杯的人,于是携了瓶红酒来,递给梁倾。
“我们先吃了,没等你。”何楚悦探头对陆析道。
“工作的事情耽搁了。”陆析挨着姚南佳入了座,和林小瑶及梁行舟笑道,“小朋友们好。梁倾,你弟弟长得和你还真挺像。”
“是吧,我就说,尤其是眼睛鼻子那块儿。”姚南佳附和。
“我跟姐姐不像嘛?”林小瑶好奇问。
“轮廓也像,不过你像加了五勺糖的你姐。”何楚悦这一答,桌上其他人都笑开了。
“最近工作很忙么?”梁倾侧头问陆析。
“是。之前在忙南城湾那个项目,你听说过吗?”
“嗯。当时我离职之前就在那个项目上。”
“哦,周岭泉,你们还记得吗?”
“那个帅哥?记得记得。”何楚悦本在跟林小瑶聊某男团,此时插话进来。
“他家南城湾这个项目刚开完了发布会,也算是消停了两天。但这边有个六环外旧工业区改造的项目又要开始招投标,本是他哥哥手上的项目,不知怎的又落到了他手上... 这两天项目招标启动了,我们公司也赶着投标。”
“我还以为你俩关系这么好,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何楚悦这个文艺工作者,缺乏基本的商业常识。
“哪能呢。这么大的项目。别提了,他人在北城是不错,但我这段时间也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去他们公司谈事儿,私下没聊上两句他就得去开会了。”
“啧啧。我还想说,叫他一块儿来吃火锅。”何楚悦说。
“他怎么可能有这个时间。”陆析笑。
“有帅哥照片嘛?想看!”林小瑶问。
“有啊。”何楚悦说,“给你看,长得真的蛮极品的。”
梁倾坐她一侧,余光见她打开网页浏览器,搜周岭泉的名字,搜出来几张南城新闻发布会的远景照片。
“这照片,这么远,啥都看不清。这帅哥来头不小,倒是很低调啊。”
“诶,我这儿倒有一张。”
姚南佳坐她另一侧,此时也开始翻找相册。
过一会儿,将手机送去给林小瑶看。
林小瑶“哇”了一声,说:“绝了。要是我高中有这号帅哥,我估计我考不上大学了。”
是许久前梁倾见过的那张与陆析的合影。
“这是在哪儿?学校么?”何楚悦问,又说:“诶,陆析你别说,你最近瘦了感觉和这照片上还挺像。”
何楚悦这一说,梁倾方才迎他进门时的熟悉感,才算破案。
陆析笑笑,说,“这是当时我们高中一个没什么人用的储藏室,我和他有时逃课,就躲在里头听音乐聊天看球赛。”
小瑶要把手机递给梁倾。她摇摇头,没接。
不需要传阅,她看过一次便记得——凌乱的暗室,裹挟尘埃的光,身着校服的清俊少年,微微抬起的下颌,和那双漠然的戏谑的偶尔深情的眼睛。
这眼睛曾望着她说过‘若是在学校里认识,我会追你。’
这样飞扬又孩子气的话。当不得真。
梁倾没参与这段讨论,专注地在火锅盆里打捞方才放入的毛肚。无果。只得放弃,垂着眸子将火锅小料搅了又搅。
火锅煮得太沸,升腾起一阵白雾,像半途停在那儿。
“我那时在工作上与他打过几次照面,他人挺好的。那时候倒也有许多流言蜚语,你也知道那个圈子也小,都说他空降董事会是他父亲在后边力撑,但他与他哥哥一直以来并不和睦之类的。这是真的么?”
梁倾垂着眼睛问。
陆析不表态,他以为梁倾与周岭泉不熟,只说:“这些就当笑话听就行。不过他们家是复杂些。”
梁倾不再追问,话题转回姚南佳的预产期。
后来也不知谁说到了什么。
大家举杯,说:“敬我们何大网红和我们梁律师,事业蒸蒸日上。”
“敬小瑶和行舟学习进步,校园生活多姿多彩。”
“敬北城。”
梁倾在雾里看每个人的笑脸,看锅里油滋开花,轻轻“啵”一声,快乐的。
复又去看半旧客厅,二手茶几腿上剜去一块,露出白色的芯,是疼的;角落里新添置的一盏落地灯,离他们不过五步距离,很亮。但与这热闹又是无关的。
这是她的日子。
而那照片里的人,不久前那个黑夜的海上,那些无法与任何人说起的凌晨,那些哀矜的爱 —— 和这雾似的,存在过,但想握住,却只掐到自个儿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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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后回办公室上班。
梁倾新加入的这家律所,是一家顶有名的老牌英国律师事务所KC的北京办公室。因登陆北京早,横向对比来看比其他的外资律师事务所规模都要大些。
接下目前这个工作一是这家律所业内知名度极高,二是因为梁倾在源衡时做的是资本市场方向,一两年下来对工作内容和节奏都渐感疲乏,也想趁还年轻探索新领域。
正好这个律所的国际并购组在招人,她也就顺手投了一份简历。
以她的履历,她并没有抱希望。却没想到KC国际并购组今年年后恰好有个合伙人带了底下七八个人出走,因此急着招人。
瞎猫碰上死耗子。她这样总结。
与源衡不同,这家律所实行的是律师池制度,国际并购组内一共三个合伙人,中低年级律师十来人,没有固定的老板。
当然至于谁较为喜欢与谁合作,谁和谁不合拍,这又都是后话了。
加入KC时,由于跨了领域,协商后给她降了一级 。不过一则工资还是比从前可观,二则只要是能学些谋生本领,头衔什么的她倒是并不在意。
现在看起来倒是做了对的决定。
KC里都是履历极其漂亮的人,极大部分都有留学背景,工作语言全英,尤其是他们国际并购组,项目都对英语有要求。
梁倾英语底子不差,研究生时也随波逐流学了托福,但她毕竟没有留学背景,在这样的环境里,若是勉强扛担子,倒是费力不讨好。
她向来不是个贪心的人。
“来了啊,梁倾姐!”
梁倾甫一落座,便有人敲敲她办公室半掩着的门来给她打招呼。
“今天这么早?”梁倾回身跟来人说笑,“假期过得怎么样。”
是杨峥南。
这也是她加入KC的第三则动因 —— 当初是杨峥南给她内推的。他毕业后就入职了KC,后来听说她在面试,便主动提出帮她内部递简历。杨峥南对这个团队的评价很高,这使她最后选择时也多了层笃定。
“别提了。昨晚十点开会开到半夜。”
“你那个项目怎么天天开会。”
“图表现呗。邮件几句话的事儿也得单拎出来说。别提了,你呢,加班了吗?”
“还行,昨天上午干了一会儿活儿。”
“谁给你的?”
“Mark。”
Mark是他们组四个合伙人里头最年轻的,四十五岁就升了合伙人,他是上海人,但十几岁就随父母一道去了美国,后又从哈佛法学院毕业,进了KC的纽约办公室,至于他为何来了北城,有的人说是KC业务扩展需求,有的人说是美国的glass ceiling导致他迟迟升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