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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潮(68)

作者:飞天花卷 阅读记录

世人很难不对陈之越这样的人有好感 —— 人于此世,寻找合法伴侣,无非看那些摸得着的东西, 人品能力长相性格, 每一项陈之越都远超及格线。

若没有周岭泉, 一切都该是理所当然。

以客观的标准来评估一个人, 以拥有一段健康的,没有风险的,以婚姻为目的的关系 ——在这个追求结果的社会这当然是绝对正确的。

爱情被落实到具体的东西 —— 譬如物质付出譬如责任譬如婚姻。这才是合理的,自爱的。

偶然的是,因与周岭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与这一套功利标准背道而驰, 她不带目的全情体验反而探索出了些别的 —— 欲望之外更复杂的一层—— 那些神秘, 茫然, 无能为力, 无可占有的瞬间。

这是爱么?

—— 她诚实地想, 那么,她对陈之越的好感就显得并不真诚。

胡思乱想可能是这段‘不正确’的关系的副作用 —— 梁倾常常自嘲地想。

-

五月刚过,雷雨季也就到了。

周一早晨,梁倾前夜加班,加上早上一阵急雨,她来得便迟了些。

等电梯时已近十点,早过了写字楼用电梯的高峰期。

电梯门打开,正遇见人力资源处的主管Michelle。

MIchelle是当时跟着沈欣从北城办公室来的,三十七八,精明干练。

梁倾见她有些神色匆忙,招呼道:“Michelle怎么往外走?”

Michelle定睛一看是她,整理了神色,换上一副四平八稳的神情,道:“出去给沈律师办点事。”

“外面下雨,你怎么没带伞。”

“是么,走得着急都忘了。”

梁倾将自己的伞递给她,道:”先用我的吧。”

“谢了。”Michelle颔首。

梁倾本未挂心,上了电梯,进了大门却发现张佩宜不在前台,她往里一探,见她的东西也不在座位上。

招财猫在空空的桌子上对她招手致意。

她走进办公区,问徐悠道:”你今天看见佩宜了吗。”

“没注意啊... 她不在外边吗... 我今天忙死了,坐下来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被客户追杀。”

梁倾抬头一看,见方建的隔间里也是空的。

梁倾直觉有些不对劲,却又怀疑自己只是多虑,于是往人力那边走去。

人力资源处还有一个是和梁倾差不多时间入职的,也是年轻女孩儿,名字里有个‘莎’字,大家便都叫她莎莎。

由于是同时入职,梁倾跟她关系还不错。

今天只有莎莎在办公室,梁倾跟她寒暄一番,便打听:“佩宜怎么没来。”

莎莎说:”不知道啊,她也没有提前请假。刚刚好像Michelle还给她打电话来着。。"

“刚刚?”

莎莎也有些懵,说:”对,我听她说了佩宜的名字。Michelle九点多才来,刚刚接了电话,又突然说要出去一下。好像比较着急。”

梁倾听了,心里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莎莎大概并不知情。

她走到安全门那儿给张佩宜打了个电话过去,如她所料,是忙音。

一上午她都有些无法专心,也因此还犯了两个错,但沈欣今天一早上也是办公室门紧闭,甚至也没有因她犯错而来质问她。

“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徐悠也察觉她异常,在茶水间问她。

梁倾摇摇头,低头不语,却不住翻看手机。

-

下午二时,好了一阵的天又开始滚起闷雷。

不一会儿,雨下起来,他们这办公楼太高,此时如同困在云里,白茫茫一片,外头什么都看不见。

令人心浮气躁的凝滞感。

下午三时刚过,手机来电提示响起。

梁倾一看竟是张佩宜来电。她预感不详,没接,胡乱套了风衣,换了球鞋,匆匆要往外走。

“怎么了?出啥事儿了?”徐悠问。

附近几个隔间里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没事儿,南城湾那边等会四五点临时要开会,秦律师要我跑一趟。” 梁倾冲她笑笑。

徐悠有些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她走到大堂,将电话拨打回去。

落地窗外雷雨昏昏,落地窗内干燥,锃亮,穿着光鲜的男女来来往往。

遥远的地方一阵一阵嘈杂的声音,沉闷地到了耳边,已分不清是里边的热闹,还是雨水的热闹。她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不一会儿电话被接起,那头是张佩宜的声音,倒是很平静,说:”梁倾姐,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今天早上辞职了。我等会儿就准备回家了。在这所里你对我是最好的。所以我想跟你单独告个别。”

梁倾问:“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跟方建有关。”

张佩宜沉默一会儿,这才开口问:“梁倾姐 ... 你之前说,如果我想找个人聊聊,可以找你,还作数么?”

“当然。”

“但你得答应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就当听个故事。”

“好... ”

自张佩宜进入这个所里,方建就对她颇为照顾。后来他又有意透露过自己其实也是小城市打拼出来的,因此两人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私下里便联系密切。

她一人在外租房,有一次屋子漏水是方建帮她连夜搬出来,还给她付了几天的酒店房钱。

方建比她成熟,相貌不差,又有后天习得的一些风度在身上,且工作能力强,靠着自己的积蓄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起先她觉得方建只是友善热情。方建已有未婚妻,她不敢做任何猜想。

可后来,方建便会经常私下与她联系,有时候只是一起吃个饭,有时候给她买些她喜欢的的小礼物。

更多时候他总是深夜给她打电话,向她抱怨自己与未婚妻并不如表面上幸福,对方家境好,对方父母总是对他的家世背景不满意,为了筹备婚礼压力也很大,他活得很累。

于是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张佩宜与他惺惺相惜,暗生情愫。

“... 有一次,他和什么人一起喝酒,喝得很醉,跟我打电话,一直在哭,我去接他,他说他不要回家,我就把他送去酒店... 他要我陪他喝酒,然后他亲我,抱我,说他很早就喜欢我 ... 然后... 我没有拒绝... ”

“我真的错了,错的太离谱了。那天之后,他又说他很喜欢我,可是他没办法跟我在一起。他求我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如果别人知道了,他就完了。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张佩宜并没有哭,她只是停了下来,仿佛在忍受一种漫长无声的折磨。

梁倾一时怔在原地,她愤愤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她怎么能在这时问张佩宜“他真的醉了吗?”这样的问题。这太残忍了。

“然后呢?”

“我答应了。”张佩宜讽笑,“最蠢的就是,我那时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他也理解他。”

“那之后,我们再没有发生那天晚上那样的事情... 我知道那样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发生。我已经充满了罪恶感,但我也下不了决心从此与他断了联系。我们就继续这样不清不楚了几个月,他还是会经常半夜给我发微信打电话... ”

“那... 那天我见到你们的时候...”

“那天你撞见我,是因为他说这个姓吴的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家里公司要上市了,方建想哄他开心,就叫了我一起去玩... ”

“往常他也叫过我和他的那帮朋友一起出去玩,他说那些人都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他得维持着和他们的关系,他说他带个女人过去比较有面子... 可是那次,到了那边之后他便要我陪吴总喝酒。那个吴家涵把我全身上下都摸遍了,方建坐在那儿和几个公主唱歌喝酒,什么都没有说... ”

“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家之后,他喝得醉醺醺的,又打电话过来,他说吴总那天路过前台就看见过我,说我身材不错,他问我要不要跟吴总好。他说吴总家里有钱,能看上我也是我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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