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39)
所里本不让人私自带人往办公区来,但在场方建的级别是最高的,也没人敢出这个头。
那两人又高声谈笑了一阵,方建带着他去了前台,那儿有沙发,大概是让他在那儿等他。
方建折回来,坐下来小声问梁倾:“怎么样,还行吧。”
梁倾嗯嗯啊啊敷衍,没办法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还行。
好容易快到六点,梁倾提了包走人,走到前台那人还在,端着手机在刷短视频,里面有女人娇滴滴说话。
梁倾目不斜视地去按电梯。
电梯还未完全开,没想到方建和那人也后脚一块儿走了出来,立在电梯前问,“我们也要去港口那边呢。顺你一块儿?现在也不好打车。”
电梯门开了,她别无选择,只能和他们一块儿上了电梯,站在离电梯门近一些的地方。
“不了。不麻烦你们。”
“跟我见外干什么?没时间吃饭,一块儿坐车也不行?”方建倚在电梯侧面的扶手上,皮笑肉不笑,和他那朋友交换个眼神,接着说“小吴总最近新换了车,别人想坐,他还不愿意呢。是吧,吴哥。”
那人站在她身后一些,没应声,梁倾没回头,却觉得如芒在背。
“方总又开我玩笑。”梁倾抠紧了电脑包的背带,嘴上虽还是客气,脸色却冷下去。
不再回话,只昂着头看着电梯里的广告。
好不容易到了大堂,梁倾不好拂袖而去,只能和这两人保持着一点距离,沉默着往旋转门那一处走。方建又问她去哪儿吃饭,地址在哪一块儿。梁倾随便编了个餐厅名,疲于应付。
快到旋转门,方建又准备开口,却忽然听到有人喊梁倾的名字。
梁倾也怔了怔。循声望去,竟是陈之越。
那头陈之越朝她走来,梁倾回眸说,“方总我先走了,朋友来接我。”
方建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只说:“以前没见过。”
陈之越站定在梁倾身边,冲那二人点头,算是招呼过。他今天意外穿了正装,深灰色衬衫,西装搭在手臂上。他本就高挑,西装西裤上身气质更好。
那两人多看他两眼,也没有再与他寒暄,便先出了旋转门。
梁倾与陈之越面对面地在门前站着,小两周没见,梁倾有点尴尬,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儿。只问,“你怎么在这儿。”
陈之越晃晃手机说:“徐悠说有人硬要给你做媒,要我来江湖救急呢。”
梁倾听了,学那些武侠电视剧里朝他抱拳道:“那多谢了。”
两人站在旋转门前一同垂眸发笑。
既然他来了,也没有再径自回家的道理。两人去附近觅食。
陈之越替她解围,她便坚持要请客。
近新年,街上灯火通明,树上亦装饰着,年味很重。
“是不是打扰了你重要的事儿?”梁倾问他。
“本是参加个南城大的研讨会,是我导师的课题。不过也快开完了,我早点走不碍事。”
“徐悠也真是... ”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南城大开来市中心不堵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梁倾听了,接不上话,又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是暧昧的,或是真诚的。只是将手腕上的皮圈从左手褪到右手带着,抚摸那圈浅浅的痕迹。
半路在车上等红灯,两人轻声细语地聊些过年计划。陈之越告诉她,他有好些年没能回国过年了,现在博士毕业那边的事儿差不多告一段落,总算可以好好回来陪父母过个年。
“过年在南城?”梁倾问。
“不,今年我家回北城过。我妈是北城人,姥姥姥爷还有两个姨妈都在北城。你呢?徐悠说你父母都在江城?”
梁倾一顿,偏移重点,只说“是。我二十八就回去了。请了两天年假。”
“我从前也不知道,你们这行强度这么大。”
梁倾耸耸肩表示无奈。
“刚刚那个瘦一点的,就是那个姓方的律师么?”他便头问她。
“你认识?”
“没,徐悠提过几嘴,说他爱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他是有点。不过总是同事,也不好搞得太难看。也就忍了。”
“... 女孩儿嘛,别太委屈自己,换个轻松点的工作也行。”陈之越出于好意地说。
梁倾听了,垂眼沉默了一会儿,假装饶有兴致地看向窗外树上的红灯笼。她今天穿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羊绒衫,将她的身型包裹的很好,头发盘起来,陈之越看她的小半侧脸,腮后白色肌肤。
红灯转绿,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滴了两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饭局有人揩油,不去就好。
行业强度大竞争激烈还有糟心的骚扰,所以不做了就好。
可是凭什么畏惧的,踟蹰的,被劝说的,离开的,是她们。
两人一时无话。陈之越以为她加班辛苦,也不再强与她聊天。
车路过昨天那个广场,梁倾一看,亲子活动已经撤去,广场上空空荡荡,余下来一些彩带之类的东西,和落叶卷在一块儿,孤魂野鬼似的,荡来荡去。
她心里不知怎的觉得低落,再望出去时,连带那华灯高挂的街景都有了阑珊之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两更。不为什么,任性!哈哈
第27章 新年
五天后大年二十八,梁倾六点从办公室直奔机场。
飞机落地时是晚上十点多,江城和她记忆中一样,冬季湿冷极了。
她拿了行李往出口走,远远看见个顶着红帽子的人在远处冲她招手,兴奋得上蹿下跳。
是林小瑶和林韬来接她了。
“舅舅,这么晚了,不是叫你们不要来。明天不是还要早起么。”林韬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快,他家粉店开在一个九十年代的家属区里,全年无休,连过年都开到年三十才歇业。
“姐,我可想你了!呜呜呜。”林小瑶夸张地往梁倾身上蹭。
都说外甥像舅,梁倾长得不像林韬,倒是林小瑶和林慕茹年轻时长得越来越像。
她今天穿着见毛茸茸的白棉袄,带着红帽子,圆脸,尖下巴,天生一双月牙儿似的弯睛,从小就是人见人爱。
“今年提早歇业啦。你这么久没回,好生陪陪你。”林韬是个最朴实敦厚的性子,接过她的包,说:”怎么瘦了,你舅妈在家给你包了馄饨做宵夜。”
经他一说,梁倾才觉得饥肠辘辘。她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有食欲了。
林韬开一辆五万多买的小两厢车,那车还是她高中时夫妇俩咬牙买的,一是为了进货,二也是因为她高中远,为了接送她上下学,不至于要在路上折腾。
如今这车修修补补的还在开。
梁倾坐上副驾驶,那换挡器上的皮革早已开裂,空调也半天暖不起来。心里不是滋味儿。想着这两年咬咬牙,给林韬换辆车。
“姐,南城好不好玩,你怎么老不回我微信。”
“我还想问问你呢,你一高三生,怎么还有空老来找我聊天。”
“我那不是看书到深夜无聊嘛。”
林小瑶成绩一直不差,但也不算拔尖儿,在重点高中里排名中等偏上,偶尔也窜进年级前列,但她自己都说,那是‘偶然事件’。她生性乐天,并不争强好胜,林韬夫妇对她也并非望女成龙的心情,唯盼她开心健康。
林小瑶坐在后座,倾身往前,掐掐梁倾的肩膀,又摸摸她脸,说,”姐,你是真瘦了。你老板是周扒皮么。”
梁倾笑。想起林小瑶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刚来江城念高中,两姐妹挤在一个房里,林小瑶老要摸着她的耳垂才能睡着。
“阿倾,明天等你休息好了,带你去你妈妈那儿看看。”林韬顿了顿,又说“对了,那天医生说起,明年...”
“舅舅,缴费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前两年都靠着您,我现在赚得不少,手头比以前松多了,年终奖一发也是好几万,我前两天刚把明年的费交了... 我爸那边也分了些钱出来,过两天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