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132)
进了门,何楚悦坐在地毯上,一脸严肃地研究那个大包裹。
见梁倾回来,她说:“我觉得我知道是啥了。我从缝缝里看到了。”
“不是炸弹?”
“不是。是爱/马仕。”
“?”
她二人将包裹拆了,里头三个盒子,一张卡片。还是周岭泉的风格—— N.Z.
“周岭泉什么时候开始走这种暴发户路线了?”何楚悦调侃,
梁倾摇摇头。
原以为他不过一时心血来潮。结果这情况持续了四五日,老校区的出租屋,打开门便是五花八门的奢侈品包装盒,靠墙堆着,荒谬极了。
“你不问他?”
何楚悦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梁倾。她男友这周末的飞机飞美国,他们约了去最开始遇见的西北小站故地重游。
‘既然抓不住未来,当下总要善始善终。’她虽故作轻松地这样说,梁倾却知道,她对未来没有信心,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再说吧。”
梁倾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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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是个周六,梁倾白天去了俞医生处,与姚南佳和小馒头来了个姐妹们的午餐,之后顺道去了趟三源里菜场。
周末人多,热热闹闹,红红绿绿,有一种根茎类蔬果的清苦香气。
她喜欢逛市场,工作再忙碌,也会挤时间来,多数时候只买很少的东西,但走一圈,心便很静。
她最常去的一个摊子,摊主也是江城人,微胖干练的中年妇人。她们这儿常年卖一种江城人爱食用的青椒。
梁倾来的次数多,又是老乡,她也认得她了,说:“小姑娘,上两周都没见到你,国庆出去玩了吧?”
“出去旅游了。”梁倾笑说。
“上次陪你一起来的帅哥呢。”
梁倾笑笑,说:“他不在北城工作。”
“喔唷,那你们岂不是‘异地恋’。”
阿姨自认用了个新潮词汇,对自己十分满意,说:“今天还是老样子吧?两斤青辣椒?”
“还来个白萝卜吧。”
“好啊,秋萝卜,好吃得很。”
六点多天擦黑,梁倾提着环保袋缓缓步行至楼下,抬眼看到单元楼下有人在等她。
微凉的秋夜,周岭泉穿黑色的风衣,灯下颀长的一道影子。
她停下脚步,两人对看一阵,各自移开眼睛。
梁倾垂首笑着说:“正好,准备做白萝卜烧牛腩。你喜欢吃的。”
作者有话说:
四个字形容这段时间三次元的工作生活:屁股着火。
周五晚上9点四更!正文完结!不见不散!
周末可能会有一个番外!
第83章 变质
“怎么没拆。不喜欢么?款式是请岭玉替我挑的, 她眼光好。”
两人携手进了屋,梁倾去厨房冰柜将牛腩拿出来,提着菜进了厨房。
周岭泉在厨房外, 隔着玻璃推拉门, 见梁倾垂眸笑笑,温柔道:“这周好忙的。本打算明天拆。”
“嗯。你会喜欢的。”
周岭泉不再说话,只倚在门框上, 看她分切牛腩,素净的手一时染上脏污的血。
她切得仔细, 工整。
“梁倾, KLC的香港办公室给了你offer, 你拒绝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
“那时候你说你要去跟他们二面,只是想帮你打个招呼,流程上顺利些。”
梁倾停了动作,一滴粉红色的血水便顺着她指尖落在菜刀上。她皱了皱眉, 又说:“先吃饭, 你应该也饿了?”
她默认, 甚至未再找借口, 这无疑印证了周岭泉最差的一种猜想。
“你不觉得你好歹应该同我商量一下么?”
梁倾停了刀,觉得自己满手腥腻,先去水池下洗手。她洗得仔细,洗了两道,洗得周岭泉心都凉了下来。
“你是为了这事儿才过来的?”她关了水, 背对着他问。
面前的窗上, 映出她身后的周岭泉的身影, 却因光线原因看不清他的脸。
“我想听你当面跟我说。”
方才两人极力维系的那种温馨气氛荡然无存。
这番对话迟早要进行, 只是她未想到, 他会撇了港城的一摊子,专程飞来这里。
这个人,执拗的时候是真的很执拗。
又想起,很久之前,在南佳家中,他们趁着无人,在厨房里调情。
她越平静,周岭泉就越惶恐。他想抽烟,又想起,自己已在戒烟期,不能废了规矩。
她擦了手,转身将腰抵在料理台边,说:“周岭泉,我想留在北城读博。我跟你说过的,以前帮过我的那位贺律师,她们教研室明年会有一个和伦敦政经的联合项目,奖学金很多。我想申博。”
周岭泉抱臂,冷冷道:“这是商量还是通知?”
梁倾却是一副柔和的表情,垂着眼道:“这是我最好的机会。现在我妈那边见好,经济负担没有那么大了,做并购律师收入是不错,去港城也有很多机会... 但是,我还是想趁着还年轻,做点真正喜欢的。”
“港城也有很多好大学。若你爱做公益,公司名下那些公益基金都需要人,你想去哪个不可以。你一样能实现价值,有什么区别?”
梁倾听了一笑,
周岭泉更慌了,说:“至于留学,梁倾,你想去哪里留学都可以,等公司的情况稳定下来,我可以陪你去。”
梁倾抬起头,定定看他,说:“周岭泉,我想自己做决定。”
周岭泉知道他方才说的话有多么高高在上,梁倾听了又会有多么生厌。
可是他控制不住。
这些日子以来,他如棹一叶孤舟却于海上落水,举目茫茫,只想要抓住梁倾这根温柔的浮木。
他送她华丽的礼物。即使知道都是徒劳。
周岭泉亦沉默半晌,质问道:“那你的决定里,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还有我们?”他声音里有一层薄怒,又说:“我和谢恺彤的传闻呢,你为什么也不问。”
梁倾笑笑。猜到他要问起此事。
还是几天前的事情,一众好友都给她转了那则八卦—— 港城凌晨的街头似是在拥抱的两人。
她当时正在会议室,噼里啪啦地记笔记,因那几分钟的出神,便记漏了几个点。只能低声下气地去与对方律师再次核对。
“周岭泉,我要问你什么呢?谢恺彤,那以后还有李恺彤,还有刘恺彤,也许家世比谢恺彤还要好,那我要如何。我要像个怨妇一样在你身边成日成日地追问你,守着你,然后日日夜夜地自卑于我没有她们那样的家世吗?我们之间何时落到了要相互猜忌的程度。何况,又有谁能真正左右你,你若要与谁暧昧,或者与谁结婚,我找你吵,又有什么意义。”
梁倾虽早已看穿他的一点心思,但心中亦有委屈,无处可诉。
她不是什么冷血薄情的人,爱情,梦想,事业,她何尝不想什么都拥有呢?
只是但凡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必然要有取舍,做选择。
说到激动处,她便有泪意,也红了眼睛。
周岭泉见她眼泪,也是心乱如麻,本还是对峙的冰冷局面,他也顾不得这么多,直直走过去,拉梁倾的手。
梁倾以为他要抱她,也没躲,却见他直直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周岭泉跪在老破小的厨房里,举着一枚大戒指。
这真是太滑稽了。梁倾想。
“梁倾,我不是为了你面试的事情来的,我也不是来质问你的。我是来跟你求婚的。”
梁倾不敢直视他眼睛里那种希冀。
她明白的,在这乱局之中,他多么需要她肯定的答案。可是她没有办法给予。
她本应该抱紧他,他们拥抱,亲吻,回到港城,结婚,她站在他身后,做个称职的妻子,甚至生一二三个孩子,给予他家的温暖和支撑。
这是他渴求的。她太了解,可她没有办法。
爱本就不能战胜一切,若爱到那个地步,悬浮,虚幻,失去抓地力。那她真的会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