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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番外(7)

作者:陶九九 阅读记录

“嗯,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放轻松的,我只是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慢慢地走在街上,而且还是以这样的目的。”她藏在口袋里的指尖已经狠狠陷进掌心,头脑终于清醒了些许。

自从战争开始后她便没有如同年少时一般出去玩乐,即使巴黎被占领后也一样。毕竟敌人已经踏进她的家门,她实在很难去装作一切如常,到底要怎样才能和敌人谈笑如常呢?是不把他们当做德国人,还是不把自己当做法国人呢?她不懂。

她终归只是个普通人,却要面对见鬼的一切。

那个诗与艺术的左岸又再次回来了,彷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只是来人不再相同。圣日耳曼大道依旧咖啡馆林立,不同的咖啡香气混杂在一起,她贪婪地深深地吸了口气,鼻尖嗅到了水果味、花香味、苦涩味的混合,她舌尖似乎已经能尝到咖啡的味道了。

阿黛尔自在地带她走进绿意盎然的花神咖啡馆,大厅里的暖气烧得十分暖和,只消几刻便赶走了她们身上的寒气。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感到暖融和放松了,也很久很久没有喝过水以外的饮料了。原来世界上并不是人人都在受苦,总有些人是丝毫不受影响。真不公平呢。

阿黛尔睨了眼旁边几桌,挑眉朝她道:“很简单的,你只要随便选一桌,然后走上前扬起过最迷人的微笑跟他们说你好。就这样而已,运气好的话还能吃蛋糕和其他东西呢。”

安德娅看到有不少桌上已经有年轻女生和德国人作伴,他们喝着咖啡谈笑风生,偶尔还有些亲密举动。她咬着唇,抿了口桌上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垂下头道:“我不觉得我能做到。”

“只要你做了一次,以后便容易多了。”阿黛尔漫不经心地说:“这样,你来看我做一次吧。”

阿黛尔捋了捋微微凌乱的头发,用无名指沾了点口红轻轻地抺在嘴上,扬起完美的笑容朝旁边两个德国人走去。她俯下身,手搭在他们的椅背,眉眼带着妩媚,声音婉转好听,“日安,男士们,介意我在这里坐下吗?”

左侧的中年男人挑起唇角,“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从来不会拒绝美丽的小姐。”

阿黛尔和两个男人行了吻面礼后便在他们身旁坐下,很快就有说有笑起来,眼尾睨了安德娅一瞬间,似是在让她快点去吧,一切都是如此简单。

杯里的咖啡已经所剩无几,过旺的暖气让安德娅感到迷蒙,这里不像是她熟悉的世界了。她把剩余的咖啡当做是伏加特般一口喝尽,为自己添上一往无前的勇气,环视四周,很快便锁定了靠近门口独自坐着的男人。

那人约莫二十五、六,穿着军|服,帽子放在桌边,也没有骷髅头,样貌看上去不太严肃,正拿着一份报章在阅读。

他,好像是最容易了。应该不会拒绝她吧,就只是喝杯咖啡聊聊天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朝着窗边玻璃倒影尝试扬起有点僵硬的嘴角,过了半刻后终于成功露出稍为自然的微笑,便深深地吸一口气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

刚迈出第一步时安德娅还是揣着那股醉意,可是慢慢地却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甚至如芒在背,仿似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在看她。好像有人在低语,看看那笨拙女孩,她明显地是在尝试勾|引德国军|官,又是个贪慕虚荣的年轻人;她啊她,在遮掩什么?明明大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反正最后也是会对那些人献媚;她强撑的笑容真的难看啊,好像有人逼迫她做这一切似的,明明是她自愿啊,委屈些什么呢,真是虚伪可笑;什么法国人,还不是婊|子吗,对敌人投怀送抱,真恶心。

那些声音愈想愈大,在她耳边萦绕不绝,她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站在众人面前。

不行,不行,不行。她做不到。

安德娅死死地咬住下唇,在快要走到那个男人的圆桌时,甚至他也已经望向她时,脚步硬生生地转了方向。

她他妈的可耻地逃跑了。

雪继续落,风包围住她。她没有勇气回首,只是盯着脚尖愈走愈快,转到无人的小巷中才背靠着墙壁慢慢地滑落在地。

她把头埋在膝盖之中,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泪水打湿她红艳的裙子落在薄雪之上,瞬间消融,冷风一吹,浑身便不自觉地抖起来。视线落在可笑的长裙和大衣上,她现在已经变得狼狈不堪。

在一九四一年的深冬,她才十八岁,却觉得自己真该死的可悲,人生一团糟,自己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知道哭。她真想就此埋在雪下,然后一轻睡下去。

“ca va?(还好吗?)”带着微微笑意的温润声音在头顶响起,打断了她一个人的悲泣。

“很明显一点都不好,还用问吗!”安德娅冲口而出,胡乱地用手擦了把眼泪,生气又绝望地道:“人生就像狗屎一样,我也像狗屎一样一团糟!我他妈的只想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不然让全世界消失也可以!”

“好了,我可以保证你不像狗屎,美丽的小姐。”那人轻笑出声,像是忍俊不禁:“先好好地擦一擦眼泪,然后再想要不要消失,好吗?”

泪水模糊了地面上的靴子,上方继续传来带着阿尔萨斯—洛林口音的法语。安德娅强迫自己抬头。

面前的金发男人皮肤白皙,身形殷长,也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五官微微带点梭角分明,却不是特别硬朗,天蓝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角也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正捻着块洁净的手帕。

她僵住地跌坐在雪地上。

金发蓝眼,军|装军|帽。他是德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时发现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描述了1940-1944的巴黎,写这章的时候便是看了1941年那篇,描写了巴黎天气以及生活日常~它有说到从1月1日巴黎便开始下大雪,一直到一月中。

阿尔萨斯—洛林(Alsace Lorraine):法国大区之一,前是法国和德国经常争夺的地方~所以她曾经是属于德国也曾经是属于法国,不停交替。

这章可以去听Pomme的On brulera !真的超爱她,声音超纯净也很有感染力。

第6章 那些女孩

半倚着墙壁的女孩被吓至跌落在雪地上。

她眼眶通红,脸上犹带着泪水,精致的妆容擦得一塌糊涂,几缕发丝散落在耳侧,碧绿的眸子中载满惊惧。雪花片片落在她身上,她却好像毫无所觉,只呆愣地盯着他。

他叹笑一声,吓得女孩抖得更厉害了。

极其狼狈的相遇。

那些埋藏在安德娅心底的怨怒瞬间消散,取而代之是不知所措和蔓延至全身的恐惧。

她害怕会说法语的德国人。因为他明白她所说的一切,她也听得懂他所说的所有。她不能有任何伪装,在这些人面前,她是赤|裸的。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猝不及防地对上德国人,还要是独自一人,没有阿黛尔,也没有妈妈和玛丽安。她以如此窘迫之态跌坐在地,而他却站得笔挺低头打量她,似是更加的高高在上。

他忽然蹲下身子,湛蓝的眼睛看进她碧绿的眼睛中,似是十分有礼地道:“对不起,我好像吓着这位美丽的小姐了。”

一方帕子还在他手中,她的手僵在雪地里。

“没有,对不起。”安德娅回过神来,避开他的目光,逼不得已地伸手接过散发出淡淡雪松木香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后才半抬起头喃喃道:“谢谢你的帕子。”

幸好,他不是党卫军。

手中攥着的帕子被泪水打湿,还沾上了些许碎粉和腮红,她无所适从地攥着被污染了的那面,想着此刻是否该说点什么。就好像,我会把帕子洗干净还你的,或者问他你为什么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差点让我祸从口出魂断于此。可是前者听上去有点非要纠缠不清的意思,后者则是大概会让在生命永远停留在这刻。谨慎起见,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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