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番外(10)
“倒也是真的。”他忍俊不禁,语调又轻快了些许,伸手从大衣内袋掏出了几张小卡,递给她,“给你吧。”
几张粉黄的粮票躺在他手心,写着面包、肉、奶酪和意面。
对她和其他许多的普通人来说,这些是生存下去的门票,也是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她却清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只要她伸手接过,便一定要用某些东西来交换。
男人见她久无动作,便又将手掌向前伸了伸,低声打趣道:“怎么不拿?难道你宁愿去黑市里买东西吃?我需要提醒你那可是一种反社会的罪行。”
“没有。”她否认道。数不尽的法郎只能换一丁点的食物,而且并不是有钱就一定能有供给,那里的食物来源同样很不稳定,而且一但被发现了,便如他所说般是反社会的罪行。
粮票还在她面前,她咬着唇道:“这些不是免费的,我知道。”
他愉悦地道:“嗯哼,按你这样说,上次的蛋糕也不是免费的,但你还是收下了。”
“那......那不一样。”安德娅有点猝不及防,低声道:“那时候目的和身份都不一样。”
他叹笑,“你还真诚实啊。”
“反正你早就看穿我了。”
“这毕竟是很明显的事实。”他跷起二郎腿,上身慵懒地靠在椅背,“要是我们没有些许好处给别人,高傲的法国女孩大概不会走过来吧。”
安德娅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拿着吧,免费的,其实应该这样说,我不在乎它们。对你来说它是救命的东西,对我来说它却和白卡纸一样。你知道的,我不会吃不饱,也不会没有东西吃,我要食物的时候只需要一句话罢了,所以在粮票在我手中没有多大用处。”
她忍不住惊讶对上他的视线,带点试探地问:“所以就算我现在拿走它们,然后躲在家里不再和你见面,这也也没有问题吗?”
他扬扬眉,不太在乎地笑说:“为什么不可以呢?这是你的自由。”
“为什么?”
“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也是我的自由。”
“你说得对,我的问题太愚蠢了。”她呢喃道,思绪有点飘离,垂眸看着那几张卡,过了几秒终于还是伸手接过,“谢谢,真的,谢谢你的慷慨。”
“没什么。”他朝她眨眨眼,站起来披上大衣,忽然顿了下,回头从容地问:“对了,我去咖啡店,你要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1941年2月2、3日,大雪压断电缆,巴黎停电。看了看,在1940年法国已经开始有粮票了。
这章的歌是一首钢琴曲,是RIOPY的I love you. 这里有没有skam的粉丝呢?法版第三季太太太绝了,没看过的话强烈推荐!!
第8章 弗里德里希
我要去咖啡店,你要来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于安德娅而言却是千斤重的大石。
对呢,哪怕他现在看上去人畜无害,难道她还能天真地相信这些嗜血成性的人吗?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这是永恒的道理,她不应该心存侥幸。况且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一次和一百次以及做到哪个地步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都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
她敛了浮躁烦闷的神色,把裙摆整理好,套上大衣,勉强抿了个笑:“我——”
话还未完全说出口时他便已经轻笑打断她。他的笑声带着青年人独有的纯粹和清朗,眉眼染上些许张扬恣意,“别让我看上去像欺压妇孺的坏人。放轻松,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和吃个蛋糕。你当然可以拒绝的。”
安德娅手中还攥住那几张粮票,硬卡纸角尖陷进掌中,带来微微的刺痛和痕痒。她想起那日河畔的凛冽冷风和甜腻诱|人的香气,想起上星期冷硬无味的法棍,想起在家中安睡的妈妈和玛丽安。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让本已经溜到嘴边的拒绝咽下去,但是在她意识到之前便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道:“好,先生,我想去。”
“弗里德里希。”冬日阳光,遍地银霜,他立在圣母院前侧头看她,竟有些耀眼夺目,“我叫弗里德里希。”
漫天飘雪,这刻她的眼里只看到他。她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只道名而不言姓,也没有在乎被雪花打湿的眼睫,对上他的视线,“安德娅。”
布茜咖啡店里只得零零星星的客人,弗里德里希挑了个靠窗的幽静角落坐下,阳光洒落,丝丝暖意笼罩着他们,轻轻柔柔,像是回到无忧无虑的夏日。
他没有怎么说话。
安德娅不自在地东张西望,终于驻目在街外来往人群之上。窗外的人努力生存,窗里的人享受生活,命运是最不公平的东西,既不能预见,也不能改变。陷入泥潭的人只得尽着微小的力气艰难地挣扎,然后盼望着生活有一天会改变。
她有点烦闷地收回视线,正好听到弗里德里希向年轻的女侍应点了两杯咖啡和咸派,又请她留下一本餐牌。
他把餐牌递给她,挑眉道,“你看看还要吃点什么吗?”
似乎是因为他悠哉自若的态度让安德娅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不少,她把餐牌接过,漾起一抺笑,“噢,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意点吗?”
“只要不点太多,我相信我还是能付得起钱的。”他笑道,露出好看的牙齿,眼角弯起,柔和了冬日的冷峻。
她忽然想起自己十四、五岁时看的爱情小说,里头的男主角大抵也是这样吧。
眉目清朗,俊逸倜傥。阳光下的少年。
“那我便随意点了。”她打破沉默,也打破了脑海里的幻像,“我想吃小牛排和蛋糕,还有热可可。”
“你现在倒是不害怕。”弗里德里希饶有趣味地打量她,撇嘴道。
“因为我已经坐在这里了,再害怕、再不安又能改变什么呢?而且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我害怕。”安德娅终于放松了身子,倚在椅背,“只是,原谅我这个有些失礼的问题,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是有目的而来,却还要对我那么好?”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我不喜欢将事情弄得太复杂,”她低笑,“如果你没有伤害我,那便是好了。”
弗里德里希摇头叹笑一声,慢慢地道:“不要太天真了,在现在这个世道,这样的行为并不算是好。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安德娅却是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我只是接受着你给我的东西。”
“你陪伴我,我请你吃饭,就是这么简单。”
她知道自己本应该就此停住,不要继续深究,可是却还是忍不住那些问题,也许她只是想要在自己和那些女孩之中找到些许不同。
“可是还有其他女孩,不是吗?为什么是我?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小把戏了吗?”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没有立刻回答她。
她的呼吸愈来愈沉重和缓慢,低下头,牙齿咬着内唇,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叙述别人的事情,“你也许觉得那天在咖啡店我看到了你狼狈的一面,但是我看到的只是想要努力生存下去的人。我的朋友也是呢,他很努力地活下去,甚至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你们有点像。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活着就好了,不是吗?”
“是吗?”
不可耻吗?只怕是有很多人也不这么想。
安德娅一直都不敢细想,因为只要想便会怕,怕便会逃,逃便会死。她不容许自己后退。
他被她怔忡的神情取悦,扬起慵懒的笑容,拖长语调道:“是的。关于你的问题,我只能说我已经看过你最真实的一面,总比对着那些假兮兮的女孩要好。”
“你也比别人好。”她呢喃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把手帕递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