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蔷薇(44)
傅时沉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那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
慕昭索性翻身侧躺,脸对着他,单手枕在脸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轮廓流畅的侧脸,“我很好奇呢。”
“……”
西窗外的月光明亮,挟着屋内红烛,烘托出温馨时刻,让男人清冷的嗓音听着也有几分温柔错觉,“因为我现在娶的女人是你。”
一个满分到挑不出错处的回答,让慕昭好半晌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此夜这片静里,两人的温度在同一个被窝里交换着,气息离得近,能够闻到彼此身上的淡香,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哔啵轻响,灯芯烧得发黑,芯尖却在火里巧合地卷出个爱心状。
在以前,慕昭想象过的新婚夜该是多么的惹火缱绻,百分百的情浓爱至,绝非像今夜这般,和一个契约结婚的男人干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无所事事地聊天。
只是他会贴心地给她拿吹风,会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她吵醒后,还愿意上床陪她聊天,这样想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傅时沉突然开口:“那你呢?”
慕昭的思绪回笼,反应两秒,“我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吗?——我以前总觉得要嫁给爱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钱钟书的那句话,就是我的爱情至理名言。”
傅时沉扭头,看她,“什么话?”
慕昭看着他的眼睛,乌黑长发凌乱而美地散在脸颊,她字字清晰地放慢语速道:“我爱的人,我要能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男人眸光深邃,让人读不出情绪,他一时也没有接话。
慕昭眨了眨眼,自己先笑了一声,“你听着是不是觉得挺可笑?”
也是,像傅时沉这样站在商界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倘若真的让一个女人占领整个生命,传出去怕是要沦为笑料,在这方面,他大抵是没办法理解她的。
傅时沉淡淡说了个没,她没有去细究真假,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另外的地方。
在那个新婚夜,她和傅时沉天南海北地聊,聊得很杂,想到哪就聊到哪,没个什么禁忌讲究,大部分是她开启话题,他回应她,他话很少,寥寥几个字,大部分时候都在安静地听她说。
不知道聊了多久,慕昭只记得最后床头的蜡烛完全熄灭,周遭陷进黑暗里,唯有一线月光从窗户跃进来,让视野里的物体都有了个浅浅轮廓。
“要开灯吗?”
男人温凉的嗓音在耳畔边响起,沾着这个夜晚特有的几分温情,“开关在我这边,需要的话我打开。”
慕昭已经困顿欲睡,懒懒地模糊回应:“不……不用。”
很快,呼吸就变得绵长。
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就在她呼吸间流走分分秒秒,逝在渐渐凝固的红色蜡油里。
慕昭没想到噩梦还会继续,这次的场景直接跳转到刚入狱时的日子,夜晚,她瑟缩在没有光的监房角落里,看着老鼠和蟑螂在脚边相继爬过,不远处传来同房女囚震天响般的呼噜声,不适应这样糟糕的环境,才进去那会无论怎样都睡不着,彻夜失眠,在角落里枯坐到天明。
梦里面,在没有尽头的监房长夜里,慕昭发现监房里突然出现一轮月亮,上弦月,明亮皎洁,清冷似玉牙,照得她四周亮堂堂,晃晃如白昼。
月亮照到的地方,没有老鼠和蟑螂,没有扰耳的呼噜声。
她毫不犹豫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迈着已经蜷得发麻的双腿,迫切地奔向那轮月亮。
她想去月亮上,她想对月亮说,带我走吧,离开这个地方。
月亮的光越来越亮——
她终于忍不住,在那个梦里,朝月亮伸出了双手。
-
翌日清晨,窗外传来啾啾鸟鸣,几只麻雀在桂花树的梢头扇着翅膀跳来跳去,阳光大好的天气,叶子也显出新绿色。
已经日上三竿。
慕昭就是被那几只小麻雀吵醒的,房间里空调温度适宜,在夏天盖着被子也刚刚好,她觉得被窝里暖得不像话,周身更是懒洋洋,微微一动,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慢慢睁眼,入目的是男人挺阔的背部,黑色冰绸盖不住他优越的背部肌肉线条,恰到好处的饱满结实,不会让人反感的厚度,隔着薄薄的夏季睡衣,两扇肩胛骨撑出的不止弧度,还有诱人的荷尔蒙。
只是会为什么会离得这么近啊……
这也太近了吧!
她眨了眨眼,以眼睛为尺,丈量了下距离,这隔着顶多两厘米,像是她睡觉时都是直接贴着他的背睡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慕昭脑子里的神经断掉一根,她甚至能听到断裂的脆响,就在这个时候,面前背部略有起伏,男人清哑的晨音随之传来,“醒了就不用抱这么紧了。”
“……”
慕昭脑中的神经全部断掉,她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紧紧环在男人劲瘦的腰间,两只手的手指还扣在一起,抱得特别紧,简直可以用严丝合缝来形容,估计连一只蚊子都没办法从两人中间飞过去。
她真想像美剧里面的主人公一样,爆句粗口,“holy fuck shit!”
这是怎样让人社死尴尬的场面。
明明昨晚睡前还是各自安好地躺着,怎么醒来的时候,她就如此不矜持地抱着契约老公,还抱得这样紧。
慕昭光速收回双手,左边手臂上还有着被他的腰压过后的浅印。
傅时沉坐起来,揉着酸疼的左肩,然后盯着她的手好几秒,“你的力气不小。”
慕昭简直想一额头撞死在床头,她扯了扯唇,又清了清嗓,故作平静地说:“抱歉,我睡觉不太老实。”
“是不太老实。”
傅时沉的目光移在她的脸上,眼底还是那派正人君子般的清澈,“抱了我一整晚就算了,还踹了我六脚。”
“……”
真的有够丢人的。
慕昭以前和泰诗琳出去旅游时睡一起,那时候泰诗琳说她睡觉踢人,她还不信,反驳泰诗琳在乱说,现在看来,当初是冤枉泰诗琳了。
她心里发虚,面上就算再镇定也没了底气,声音低了点,“下次不会了。”
傅时沉没再接话,径直到浴室去洗漱换衣服,他出来时把那个昨晚被她踢下床的枕头捡起来,往床上放时顺便似的对她说了句话。
“希望下次——”
他嗓音微顿,晨间的桃花眼清冷之余,又勾人潋滟,“你能少踹我两脚。”
作者有话说:
P.S.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来自网络
“我爱的人,我要能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钱钟书《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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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傅时沉有在早上空腹饮茶的习惯,为此老太太念叨过他很多次,说空腹饮茶刺激肠胃,还会消减食欲。可在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他总是有失孝顺,非要喝够茶才肯用早饭。
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在紫砂杯里散着茶香,傅时沉慢悠悠喝着茶,留意到古典座钟的时间快到十点,正好周琴准备到东厢房叫慕昭起床用早饭,他搁下紫砂杯,“我去吧。”
周琴停下脚步,朝老太太努努嘴,打趣道:“您瞧这黏糊劲儿。”
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点头道:“新婚夫妻哪有不黏糊的呐,黏糊点好哇,好让我早点抱孙子呵呵,是吧沉沉?”
听着奶奶和周琴有来有回的打趣,傅时沉面上摆出在长辈面前独有的乖顺温和,顺着话头往下接:“是,我得努努力。”
老太太笑得更加心满意足,一连说了三个好。
傅时沉到房间叫慕昭吃早饭,门是关着的,他本想敲门,却注意到周琴拿着清洁桶在后方经过。
已有过肌肤之亲的夫妻,还要敲门的话会显得奇怪,为免生疑,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握着门把,往下一按,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