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心动(5)
她才看到,梁西闻出来了,站在二楼的栏杆旁,中式的壁灯,浅色温存的光,壁灯上似乎还有一些书法题字,他的胳膊撑在栏杆上,西装的外套敞开怀,白色的衬衫领口规整,细细的一根驳头链坠入口袋,深色的那不勒斯西裤规整,身形颀长性感。
她眯了眯眼睛,看到他的腕表反射出一丝暗光,整个人透着浅淡的慵懒和倦意。
“我可以下来么?”他出声问她。
阮念脸颊一红,点点头,然后等他下来了,她有些慌乱,不知从哪儿先开始解释,“对不起梁先生,我没想到……坐垫我已经拿下来了,我可以给你送洗衣店洗干净,或者给你重新买一个……”
“我……”
恰逢这时,梁西闻也正要开口,阮念一口气说了一串,将他打断了。
他略有一丝讶异。
阮念更尴尬,“对不起……您说。”
梁西闻摇摇头,似乎也有些歉意,“我想说,我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阮念愣了一下,忙摇头,“没有没有!”
她脑子里想了一圈儿,也不知道他说的冒失究竟在哪,梁西闻善意解释,“我其实回来了一小时。”
“啊?”阮念脑子更懵了,今夜的一切似乎都朝着“意外”与“更意外”之中发展。
“我看你睡着了,落地窗不挡风,怕你感冒,我去拿了毯子,回来你翻了身,我不小心看到的,想等你醒来让你自己处理,又怕你尴尬不舒服……就擅自做了决定,抱歉,有点冒失。”梁西闻也尴尬解释,“毕竟是赫谦的朋友,于情于理,我不该不管不顾。”
阮念站在斗柜旁,手因为紧张不自觉的轻碰桌面,微凉的木质触感,指甲刮蹭过一些细微的凹凸。
梁西闻的语调很平和,他似乎并不是梁赫谦口中“只忙工作不近人情”的人,而是他过分的有礼貌,所以或许会在某些场合显得格外清冷。
又或者……
阮念思维发散。
她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每次要被人误解时就习惯解释一连串,其实缘由只是因为她社恐,想跟人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她不喜欢被人误解。
她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一点“共通感”。
梁西闻是不是像她一样?
阮念又觉得这想法太荒谬,她是个很相信第一直觉的人,好像有些人是否能相处,第一面就能大概做出判断。
她并不抵触梁西闻,甚至有些好奇。
“我现在出门,酒店还有我的套间,”梁西闻礼貌客气,“你去睡吧,如果有什么需要购买的东西,可以给我发短信。”
“不用不用,”阮念羞窘,“这是你家,应该是你不介意才好,我就在这客房睡一晚,我明天早上八点要去公司的,你介意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没关系,那你早点休息。”梁西闻礼貌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那个坐垫套……不用劳烦你送去洗,我还有备用的可以换上。”
阮念拘谨地绞着手,梁西闻静站了一会,似乎在确认她没什么需要的,她干咳一声,“那我……去睡。”
了字还没说出口。
她的肚子发出了尴尬的一声咕噜,那一瞬间,阮念闭了闭眼睛,觉得今天一定是她生命中最尴尬的一天,比小时候过年季霜喊她去表演节目还要难堪。
梁西闻却淡淡勾唇笑了笑,适时地为她找了个台阶下,“实不相瞒,我刚应酬回来,饭局上没怎么吃饭。”
他停顿了一秒。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吃点。”梁西闻说,“有忌口可以告诉我。”
阮念确实饿了,脑中思考了几秒,西郊檀宫附近寸土寸金,估计也不会有早餐店,他们单位有食堂,但每次都要排队。
她也不好住在人家家里什么都不做还白蹭一顿夜宵,主动说,“我没忌口,要不我帮忙吧?”
——毕竟季霜跟梁西闻奶奶交情匪浅,她也不能丢了季霜的面子。
季霜总说她,得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生理期不舒服还是休息一会吧,十分钟左右。”梁西闻婉拒了她。
阮念摸摸鼻子,也不好干坐,谢天谢地,此刻十一见主人起来,晃着尾巴站起来,警觉地看着阮念,试探着过来闻她。
阮念蹲下.身,对着狗狗伸出手。
陨石边牧略少见些,脸上的色块是灰色,有些黑色的斑点,难怪叫陨石色。
她悄悄抬眸看向厨房。
梁西闻脱掉了西装外套,内里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规规整整地没入腰间,他稍稍向上挽下袖口,手腕的线条极为好看,金属的腕表泛着浅光,男人的背影有种无可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性感与气质,融合成一种别样的迷人。
看起来,是个很居家的男人。
阮念的思绪零散,低头摸狗,但十一跟她并不熟悉,垂着耳朵又溜达去了厨房,见梁西闻没有搭理它的意思,十一就趴在厨房门口等着梁西闻。
“你……经常自己做饭吗?”阮念绞着手走到厨房门口,尴尬开口找话,“梁赫谦说你平时不回家。”
“嗯,不太习惯家里有阿姨,”梁西闻倒也耐心,“我以前在国外,今年才决定回来。不应酬的时候,我都是在家。”
梁西闻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角度问题,阮念窥到了冰箱,不免有些惊讶。
冰箱里所有的食材都在保险盒和保鲜袋里分门别类,整洁有序。
“在国外养成了备菜的习惯。”梁西闻又多解释一句。
阮念默默在心里想:这也,太居家了。
“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阮念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其实她并不抵触跟他交谈,只是怕自己是话题终结者,讲的东西不讨喜,“梁赫谦以前说您是工作狂来着。”
“大部分人都这么说,”梁西闻端着一只白色的瓷碗,磕入一枚鸡蛋打散,冲入适量温水放在锅里,难得开玩笑一样,“工作狂也需要静下心来生活。”
阮念心里挺佩服。
但也觉得有些惭愧——
她每天上班都像极了一条咸鱼,公司有食堂,但排队,她贪念早上多睡几分钟,每回都是楼下便利店买个饭团和豆浆匆忙拎着赶地铁,上班加班,曾子怡总把家里弄得乱糟糟,她好像真的没什么时间静下心来生活。
阮念站在厨房里有点分神。
梁西闻站在厨房里等着,偏头看到阮念出神,“在想什么?”
“挺羡慕你的。”阮念诚挚地说,“我觉得你挺会,生活的。”
梁西闻笑笑没接话,夜宵做好,她自觉去洗手,回来时东西已经上桌。
梁西闻家的餐桌靠窗,后面一排柜子,柜子里是琳琅满目的玻璃杯。
嫩滑的鸡蛋羹,上面缀着切成细丝的葱花,几滴石磨香油散发着幽幽香味。
清口的嫩黄瓜,用柚子醋拌过,酸甜开胃。
浅蓝色的骨瓷碟子里,搁着几块模样精致的糕点,杏仁酥、荷花酥、海棠酥、桂花糕,整齐地码放在里面,别有一样精致。
“回老宅的时候,我奶奶送我的,”梁西闻将筷子和勺子递给她,“我不太喜欢吃甜食,感觉你们女孩子大概会喜欢。”
“梁先生,我今天真的给你添麻烦了。”阮念莫名有种异常的愧疚感,他们也许算是陌生人——早些年因为两家关系,偶然的见了两面,关系真的算不上多深,她不知道这是出于他为人善良的缘由,亦或者是因为长辈的关系。
而她什么都没做,还白白让人照顾了一夜。
“不麻烦的,”梁西闻许是有些无奈,“我们还是不要互相客气了……我其实有点,社交恐惧症,我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话题不多的,我的意思是,我比较无趣。”
阮念听到这句话,竟然没忍住笑了。
果然如她所想。
梁西闻是个,像她一样的社恐。
梁西闻尴尬清清嗓子,伸手拿过了一旁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