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竹马(32)
声音懒洋洋的:“喝。”
刚太阳底下走了一段路,宁酒额头渗汗,气喘吁吁,此时迫不及待掰开拉环,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凉意从头到腹部,浑身清凉舒爽。
宁酒往沙发上瘫倒,仿佛一只被烤焦的咸鱼,一动不动。
“还躺着?”过了五分钟,顾暮迟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提醒,“不是说了来我家写作业?”
宁酒的手指坚强地挪动,似乎要撑起沉重的身子,努力片刻,她又往回倒,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放弃挣扎。
顾暮迟的目光掠了过来。
少女的校服被压出了数道褶皱,纤长的腿乖巧安静地并在一起,斜靠沙发背,膝盖上方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肌肤。
他喉结滚动,忽然间眼睛有些挪不开。
过了一会,强行让视线回到电视,讲解员神情激昂地拔高声音,他什么都听不清,只感觉到口干舌燥,往喉咙大口灌可乐。
宁酒奇怪地看了他几眼。
他视线下垂,遮掩自己的情绪,很快冒出一句:“你真懒。”
???
听到这话,她不服气了,立即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嘛?你不也一样?”
-
接下来,跟他一起看了半小时电视,边看边斗嘴,后来实在斗不过,宁酒落败,去卧室写作业了。
走进房门的一刹那,门外的电视声似乎弱了几分。
她没关门,埋头用功。
写着写着注意力偏移,头悄悄地偏了偏,从大开的房门往外看,顾暮迟面无表情,电视里欢笑声阵阵。
只有戳到了笑点,他才格外吝啬地牵起唇角。
笑容转瞬即逝。
还维持不到半秒的时间。
宁酒手托下巴,观察他弧度完美的侧脸,思绪拉到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当中。
并且,有意识地,暂时忽略了他惹怒她的行为。
放大了某些让人高兴的瞬间——
为了她与王闵轩打架,被向月老师叫家长。
去医务室上药,十秒钟暧昧不明的对视。
打篮球不小心的触碰,他轻轻揉了下她脑袋。
……
有时候一件事发生,瞬间心动,事情过去后,仍然能在心底留下那一刹那的感觉,并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这些事积累到一块,如同疯狂往蛋糕粉里加糖加蜂蜜,发酵时空气里填满了甜美的味道。
她的唇角产生了自己的意识,无声弯起,深深的、深深的笑。
一个人傻乎乎笑了很久,她意识到自己思绪又拉远了,用力深呼吸,将注意力回到作业。
窗外的大树投下了斑驳的阴影,蝉鸣声如伴奏音乐。
一个坐沙发看电视,一个在他房间写作业。
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到这一刻。
天渐暗,小区里陆陆续续有人回家,车俩轧过泊油路。正值下班高峰期,饭菜的香味从窗户钻进来。
手机倏地一亮,乔晓霞发来一句消息:【你在暮迟家?吃饭了。】
宁酒打字:【好,我马上回家。】
把手机塞回口袋,书包背到肩膀,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开门声,以及毫不收敛的关门声。
宁酒脚刚踏出房门,两手握住书包带子。跟陈建打了个照面,她脚步顿住,礼貌地打招呼:“陈爷爷好。”
陈建今天又去打麻将了,这一路走回来,脸皮晒得发红,听到宁酒的问好,随意朝她点了点头。
顾暮迟还坐在沙发上,视线转向宁酒,“回去了?”
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显而易见,是要回家吃饭。
然而,宁酒瞄了一眼陈建,然后,一屁股坐到顾暮迟身边。
顾暮迟:“?”
宁酒:“谁说我回家了,家里还没开饭呢。”
顾暮迟垂眸瞥了她一眼,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陈建自顾自往自己房间走,走到一半,顾暮迟对他轻描淡写说了句:“明天老师让家长去学校一趟。”
像在谈论天气般,理所当然而又漫不经心的语气。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陡然变化。
空气仿若凝固。
陈建脚步顿住。
宁酒的背挺得更直了,手指揪住裤脚,揉成一小团。
陈建将老式的蒲扇重重丢到旁边的餐桌上,眼神十分冷漠:“你犯什么错了?”
“和同学打架。”顾暮迟腿搁到茶几上,眼神同样冷淡。
外面天热,陈建心浮气躁,老迈的身体浑身不爽利。本来想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一看旁边还坐了个宁酒,到嘴巴的脏话就吞了下去。
陈建活了这把年纪,教育方式老旧又顽固。但也懂家丑不可外扬,没当过外人的面骂他。
他臭着张老脸回房,门关得震天骇地。
客厅只有电视发出微光,两个人在黑暗中互相看着对方。
处于休息段的空调突然再度运转,发出咔哒一声,冷气扑面而来。顾暮迟头微微仰起,“六点四十分了。”
六点半,是宁酒家一成不变的饭点。
距离六点半,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顾暮迟看着墙上的挂钟,窗户外笔直的路灯,斜投下几缕昏黄的光线,他长时间注视墙上的挂钟,明显在走神。
宁酒动了动唇,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
“嗯。”他看向她,声音低了几分,“没事。”
-
翌日中午。
两名家长准时抵达办公室。
教室内,周围的同学传来交头接耳的动静。
“我还以为没事了呢,班主任跟以前一样喜欢请家长。”
“王闵轩不是第一回 了吧,我听人说,他爸不是个善茬,所以教出这么个刺头完全不奇怪。”
“……”
四面八方的闲聊,宁酒不安极了,暂时分不出心神看书。
脑子里想象出一副他弱小可怜又无助,被副校长和陈建拎起耳朵一齐教训的样子。
她愈发坐不住了,教室已经开始上课,她趁老师转身写公式,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宁酒平时守规矩,第一次做这种出格的事,胸口像揣了只兔子。
一路上,她警惕观察四周,如临大敌,生怕突然冒出个教导主任,把她拎回教室。
好在离办公室不远,一切顺利。
宁酒躲在门边缘,往里面快速瞥了一眼。
想象中的可怜无助的当事人,此时正冷淡垂着眼,两手环在胸前,身体站得笔直,像一颗不被狂风暴雨吹倒的松树。
他表现坦然自若,身高比在场所有人都高,不像在接受审判,而像他在审判别人。
“……”
是她多虑了。
向月老师的旁边,站了个头发斑白的男人。宁酒注视男人的背影,这人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中年男人说:“向老师你把事情经过说一下。”声音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似乎想起了相关的记忆,她睁大眼睛,这不是副校长吗?
都惊动副校长了,宁酒心里像压了快石头,格外沉重。
王闵轩家长远在外地,副校长听说了这件事,代替他爸妈来了解情况。
他认真听向月陈述事情的经过,不时嗯一声,点点头,然后,严峻的目光落到王闵轩的身上。
“也就是说,你推了班里的女同学?还差点让她摔倒受伤?”
到底是学校领导,他的每一字都缓慢有力,语气不怒自威。
放到一般学生上,面对位高权重的校领导,早吓得话说不出来。
王闵轩跟这位副校长沾亲带故,自然不怕。
而顾暮迟也不像是紧张的样子。
副校长皱眉:“问你话,你不答,打算用沉默来应付我?”
“那她不也推了我一把。”王闵轩被人拆穿,马上找借口反驳,“我推回去怎么了?”
说话时,靠在墙上,浑身软得像没骨头。
听到这话,顾暮迟站那笑了。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他完全没有半点无所适从,穿着干净的校服神情淡定,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刘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