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难扯(87)
当天她也去纹了个身。
她在后背的那束荆棘之中又纹了一朵玫瑰。
温辞树说,女孩子身上纹荆棘太痛了,要在荆棘里开出花来。
乔栖没有告诉他,他就是她荆棘丛生的人生里的那朵花。
以往的痛,不过是那只玫瑰的生长痛。
越痛开得越艳。
纹完身之后的那个下午,刘美君喊乔栖回家吃饭,问她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自从上次乔栖在那边小住两天之后,刘美君是越来越爱和她相处了,总是三天两头喊她去吃饭。
乔栖打车来到刘美君所说的菜市场。
她到的时候,刘美君已经买了整整一筐的菜了,她顺手接过来拿着,刘美君力气大的很,一把夺过来:“不要你拎,细胳膊细腿的,拎不动。”
乔栖讲话也不客气:“妈,我再细胳膊细腿,也比你老胳膊老腿强。”
说着还是把菜筐子抢了过来,蛮重的东西,还是她来拿好一点。
刘美君争不过她,连连摇头,说:“你呀你,好事儿全办了,偏偏嘴里没一句好话。”
乔栖笑笑:“您知道我是好人就行,咱们不整虚的。”
刘美君还是连连摇头,说:“那我再去买条鱼,给你炖汤喝。”
乔栖笑,哄她开心似的说:“哇偶,谢谢妈。”
刚挤到最前面,忽然有人喊她:“乔栖。”
乔栖转头找了一会儿才看到罗怡玲和乔桥。
这个菜市场离乔家并不近,乔栖不知道她们怎么会来这里,想了想才走过去,问:“你们跑这么远来买菜呀?”
乔桥有点忸怩的笑了笑:“害,到这边来拿中药的。”
罗怡玲补充:“你姐月子没怎么坐好,得抓紧调理。”
抓紧调理,再生四胎?
乔栖忽然想到前两天乔桑给她说,高成彦在乔桥月子期间,还让乔桥洗衣服做饭,乔桥本就是剖腹产,身体更虚弱,最后月子都没坐好。
高成彦欠了不少钱,家里又添了一个新生儿要养育,还想筹备生四胎,最后干脆把二女儿送到了乔家,让乔育木和罗怡玲养着。
乔桑知道这一切气得要离家出走,他在电话里问乔栖:“姐,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有这么重要吗,这不是让红红走你当年的老路吗?”
乔栖对此无话可说。
她早已和家里心照不宣的断绝关系。
乔育木和罗怡玲自知没有好好养育她,自从奶奶去世后,也基本不再打搅她的生活,所谓骨肉之情,也就这样而已。
对于乔桥,她早就好话说尽。
人生是条大河,是沉溺是破浪,唯有自己能决定,旁人是做不了什么的。
乔栖看了眼乔桥手里拎的中药,礼貌一笑:“好,那你们慢慢逛吧,我妈在那边买鱼,我去看看。”
她的语气太友好,仿佛她们只是邻居甚至更陌生的人而已。
罗怡玲和乔桥的笑都在脸上凝滞了一秒,而后才干巴巴一笑:“行,那你去吧。”
乔栖又笑了笑,刚转身离开,嘴角便没有情绪的变得平直了。
她走到刘美君身边,刘美君恰好买好鱼,眼也没抬:“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像你姐姐那样一个接一个生孩子的。”
这话说的未免太突兀,乔栖愣了愣才笑:“什么啊。”
刘美君扭头看她,眼里似乎在说“哎呀你这个傻孩子”。
或许是接下来说得话有点煽情吧,刘美君蛮忸怩的,但眼神却没有闪躲:“你的事情,阿树给我聊过一些,你放心吧,以后有我疼你,你曾经没有得到的爱,都会在我们家得到,我和圣元会把你当亲女儿养的。”
乔栖恍然定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像是已经结冰的心,慢慢被温水解冻那样,心很暖,但又不觉得暖得人招架不了。
然后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想起高考毕业那时候,她因为呓桦考试失利想要复读,却遭到了乔育木和罗怡玲的双重反对。
他们都觉得她没有认真念过书,复读也没用,还不如去个技校随便学点本领,等毕业了嫁人就好。
她把一摞摞试卷找出来给他们看,想告诉他们她平时玩归玩,但该学的习根本没落下,以她的成绩上个普通一本是没问题的,最差也能上个好一点的二本。
可是他们就是不信,她找来学校的老师给她证明她的学习成绩还可以,后来他们信了,但还是觉得女孩子没有必要因为念书把年纪耽误大了。
她知道其实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并不爱她。
她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得到亲情上的爱了。
但现在,她得到了。
这是盛夏时节。
在这个夏天,每个人都有所放下,但每个人也都有所收获。
乔栖得到了一个新的家,放下了折磨她多年的原生家庭。
段飞扬去自我放逐了,相信他放弃的,也会是他未来得到的。
孙安琪终于答应了何平的求婚,爱情和婚姻,有时候同样值得期待。
而王富贵和周可还是那样的无忧无虑,他们没有失去什么,但未必没有获得什么。
有一个节日专属于这样的夏天——乞巧节。
朋友们常开玩笑,“乞巧节”约等于“乔栖节”。
温辞树这天晚上把乔栖约了出去。
他开车开到一半的时候,乔栖才觉得不对劲:“这是去七中的路?”
温辞树说:“回忆一下青春。”
乔栖很期待。
她这天穿了第一次见温辞树父母穿的裙子,那个大红色裸背裙,性感,高级,又格外妖冶。
温辞树看到了她背上的新纹身,个中言语,不必多说。
他没有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他只是转过身,微不可见的笑了。
很快就来到七中。
由于温辞树曾经为学校设计过校徽,所以看门的大爷眼熟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就让他把车开进来了。
他一路把车开到学校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后,乔栖与他手拉手往外走。
手碰上的那一刻,感觉很像在办坏事。
哪怕他们已是结了婚的成年人,但在学校这样的地方,牵手、拥抱,甚至连对视一眼,都能让人红了脸,而这与年龄无关,只因校园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虽然是暑假,还是有不少高三的学生们在这里补课。
他们走到教学楼这边,温辞树指着一扇窗户对乔栖说:“这是我高一时的教室。”
乔栖也指了指一扇窗户:“那是我高一的教室。”
温辞树笑:“我知道。”
乔栖语噎,旋即笑了笑。
温辞树把她的手掌抓得更紧,往前走,又指了另外一扇窗户:“那里是我高二的教室,咱们高二离得最近,你进在我隔壁班的隔壁。”
乔栖扑哧一声笑起来:“怎么感觉这下更难捱了。”
爱却不能说的时候,隔层纱还不如隔座山。
温辞树对此不置可否。
正想回她一句什么,迎面看到对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他们那时候的教导主任,大家给他取外号“黑旋风”。
离得近了,看到乔栖和温辞树在一起,黑旋风震惊的要命:“你们?”
“我们怎么了?”乔栖扬脸,明媚一笑。
她以前是最不怕老师的那类人,老师拿这种学生通常是又爱又恨,既没办法管得了他们,又因为时常打交道反倒比普通学生关系还近一点。
黑旋风连连摇头:“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居然在一起了!”
温辞树风轻云淡:“老师,我们是夫妻。”
他这样解释。
黑旋风又是摇头又是感叹,最后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
乔栖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等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乔栖说:“我想到一本书。”
温辞树问:“什么书?”
乔栖说:“《倚天屠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