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难扯(81)
对于段飞扬,温辞树并不陌生,学校里最有名的无非是学得好的,和混得好的。
段飞扬就是混得好的那类人。
这个人长得很周正,身上却总是透着一抹江湖气,乔栖和其他人都叫他大哥。偶尔路过学校后面的小摊,看他们一群人吃饭,貌似总是他掏钱。也见过他教训某些外校的小混混,站在人群最前头,不像其他人那么暴躁,但说一句话都能让对面的人吓得发颤。
温辞树偶尔撞见他们,总觉得段飞扬对乔栖很宠,不过乔栖的花边新闻总是不断,身边没缺过男朋友,和段飞扬玩得近反倒没传过什么绯闻,所以他有点分辨不出,他们之间是像哥哥和妹妹那样,还是也夹杂着别的情感。
他甚至为此特意去网上搜了好几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结果得到哪种答案似乎都不能说服自己。
当然,这种事情,温辞树是无法对乔栖提及的。
他最后只是告诉她:“你当时跑的很漂亮……我也不知道漂亮这个词适不适合形容你跑步的样子,就像是这张试卷完成的很漂亮,这次演讲发挥的很漂亮一样,你这场运动会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蛮漂亮的,你跑步的时候,和平时散发的气质很不一样。”
乔栖听罢,只能很抱歉的一笑:“对不起,我不记得你跑步是什么样子了。”
温辞树也笑,他的笑意里没有苦涩,因为他知道她不记得:“当时你跑完就被你那些朋友架走了。”
“害……”乔栖难以表述自己是什么心情,她为永远无法察觉他那时的感受而感到痛苦。
温辞树察觉到她的心态,不想让她歉疚,又说:“不过我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在领奖台上领奖的时候,他们给你拍了照片。”
那算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是啊,我也记得。”乔栖这么说。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那些照片早就不见了。
照片是孙安琪拍的,那丫头当时说是为了拍她,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拍温辞树。
照片拍完之后,乔栖压根连看都没看。
高中毕业那年,孙安琪在去越南旅游的时候,包都被偷了。
里面有一个钱包,一台相机和一个笔记本,钱包里装着当年温辞树与乔栖的合照,这照片相机和笔记本里都有备份,但最后,它们全都因为这场偷袭而消失不见。
就像无疾而终的青春,只是时间向前了,所以人们就走散了。
“那给我递纸的人也是你对不对?”乔栖忽然想起温辞树手上的那颗痣。
温辞树“嗯”了一声。
那是高一快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在为期末考试而冲刺,整个教学楼几乎只有翻书的声音,温辞树去物理老师办公室问习题,回教室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乔栖往另一栋楼走。
他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结果走到一楼的时候便听到杂货间传来啜泣声。
他停了脚步,转过身靠近那扇门。
杂货间里堆满了没有用过的拖把扫帚还有一些体育用品,乔栖趴在运动会时会用到的玩偶服后面流泪。
她为什么会哭?
但那段时间正传她在和某某班的某某分手,他以为是这个原因,后退了一步,本想像没有来过那样离开。
但脚还没有沾地,他就后悔了——或许可以趁机安慰她,以便获得认识她的机会?
他收回了想退出的脚。
想说:同学,你还好吗。
可话憋在喉咙里,就像被点了穴似的,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那一秒钟的心理活动比任何时候都多:怕她躲起来哭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而他如果贸然打扰她只会让她尴尬;怕如果他趁人之危,利用她的脆弱达到目的,将永远无法在她面前挺胸抬头;也怕万一她真的需要一个安慰,可他要是走掉了,她今晚会很低沉。
最后他选择递给她一张纸。
他站在货架之后,玩偶服靠在货架上,她靠在玩偶服上。
察觉到有人碰了碰自己,她仰头看了他一眼,但很显然,她只能感受到他的轮廓,看不清他的长相。
杂货间没有窗户,这里唯一的一丝光亮,就是门缝里透出来的笔直的光线。
那光线就像是一道切割线,恰好落在他伸出来的手上,将他们分成两边。
她看清了他手上的纸和手上的痣,有点困惑。
问:“什么?”
他说:“同学,你的东西。”
这种时候,一般人都会说“给你纸”,可他说“你的纸”。
前者的善意是一种给予,而给予需要偿还,后者的善意是一种提醒,你甚至不必说一声谢谢。
听着手机那端温辞树轻轻缓缓的讲述,乔栖的心想是涨潮一般。
潮汐只为月亮汹涌。
她根本无法表达他的细腻和温柔,是多么珍贵的品格。
有些人一辈子也拥有不了温柔的能力,可他还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做到了。
都说宇宙最神秘,都说地质难探索,都说蚂蚁也能成为一门研究。
万事万物,都很神奇。
可这些加起来,也没有缘分二字奇妙。
在被岁月掩埋的时光里,他曾托起过摇摇欲坠的她。
命运嫉我熠熠,赐我一场暴雨,而你怜我孤寂,为我遮住雨滴,代我沉沉溺雨。
第50章 风月
“所以当时为什么会哭?”
温辞树想了想, 最终还是问出来。
乔栖回忆了一阵,长话短说:“那你还记得我那个圈子里有一个叫上官晴的女生吗?”
“嗯,知道。”他说。
她叹了叹, 但讲出下面的话时,并没有过多的情绪:“高一快结束的时候, 学校不是举办了艺术节吗, 我的演出被她破坏掉了。”
那时候都是小女孩, 心智还没成熟, 谁的书包比谁好看都会嫉妒一番。
上官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的, 又是为什么而讨厌她, 乔栖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次艺术节的背后捅刀,差点摧毁了她对友谊二字的信念。
艺术节的开幕式表演,乔栖和几个女同学共同排练了一出音乐剧。
音乐剧的主题是《花样年华》,以王家卫的电影为灵感, 讲述上世纪香港舞厅里的一场邂逅。
音乐剧不比语言类节目传递感情那么直接, 因此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 因为但凡缺少那么一点没办法言说的“感觉”,舞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乔栖是这个节目的负责人,从编排动作, 分歌词到设计舞美,再到租赁舞服和计划排练时间,她都安排的事无巨细。
结果到演出当天,上官晴和另外两个参与演出的女生一起告诉她, 她们不演了。
乔栖的第一反应是, 你们在开玩笑吧。
上官晴干脆和她撕破脸:“乔栖, 我不想做你的跟班了。”
晴天霹雳降下之前, 好歹也得刮阵风。
乔栖难以置信,她问:“你什么时候是我的跟班了?”
上官晴说:“在你面前,我总是被忽略,我很烦。”
她还说:“谁愿意做陪衬啊,谁希望自己永远是第二选项,谁希望男生给自己搭讪的时候问得都是‘你有乔栖Q.Q号吗’。”
她好像很累,所以摊牌了:“演出也是啊,你熬夜给我们设计那么多动作,我们练过的还没你随便跳好看,这样真的很烦诶。”
“……”
就是这样,上官晴宣布要和乔栖形同陌路。
乔栖这个人交朋友注重界限,另外两个参与节目的人,她对她们仅局限于友好以待,但远远没有交心。
人在交友的时候,都会本能靠近对自己更亲密的人,那两个人和上官晴关系更好,当上官晴临时倒戈的时候,她们便纷纷响应,抛下乔栖一个人面对烂摊子。
后来乔栖还是上台了。
她独自一个人完成了原本需要四个人完成的表演,把热闹的音乐剧,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