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难扯(33)
“当然先说家庭学历和职业。”刘美君插话进来。
乔栖顿了一下,看向刘美君,笑的大方得体:“我没上过大学,高中毕业之后就从事美甲工作,现在是一名美甲设计师,自己开店,收入稳定。家里就是普通家庭,兄弟姐妹三人,我排老二。”
刘美君听罢,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搞了半天,你就是个做美甲的?”
“圣元呐,现在的美甲妹,和我们那个年代的洗脚妹是不是一个意思啊,怪不得哦,又是纹身又是染发的……”她连连摇头。
乔栖目光渐冷。
温辞树喊了一声:“妈……”语气里有不满的意思。
刘美君充耳未闻,只盯着乔栖笑:“抱歉啊,乔小姐,任何人的职业都值得尊重,只是您和我儿子相比……我是个俗人,没办法不感慨几句。”
乔栖忽然觉得手掌微热。
温辞树在桌下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你小瞧我啊”。
他回以清澈的一瞥。
乔栖收下他这个眼神,转头对刘美君扬了一抹笑:“我理解您的想法,王母娘娘看董永和七仙女也觉得不配,但除了王母,大家都觉得挺配。”
或许独自面对温辞树的时候,她会有多余想法出现,但别人要想掂量她,即便是拿温辞树掂量她,她都不会允许自己矮人一头。
刘美君被乔栖的话气得发抖,她冷冷问:“你什么意思。”
乔栖靠在椅子上,抱臂笑得悠闲:“我的意思是,是您儿子死乞白赖要下凡和我在一起的,您记住这一点。”
刘美君不甘示弱:“呵,乔小姐是觉得你很配得上我儿子吗。”
“呵。”乔栖也轻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既然敢和您儿子结婚,就代表我爱得起您儿子,爱得起他我就配得上他。”
桌下的手松了松,乔栖看了他一眼。
温辞树侧脸对着她,没多余表情,仿佛是个局外人,只是松动的手,突然又紧了紧。
比一开始握的还用力。
他忽然对刘美君说:“妈,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您觉得我爱她,亏吗。”
刘美君似乎没听到,只定定看着乔栖。
乔栖则有一秒钟被温辞树的话震颤住了。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母亲说,我爱这样一个女人,不亏。
真是让人连呼吸都停了——这句话可真好听啊。
可惜是假的。
心被攥紧,又很快被放开。
乔栖最终选择把注意力转回到刘美君身上。
她等着刘美君发怒,可刘美君最终没有说话,撂下碗筷就离席了。
温圣元欲言又止,紧接着追了过去。
这顿饭好像吃的很失败。
刘美君和温圣元上楼了,温辞树去敲了敲门,被刘美君骂了回去,他只好先送乔栖离开。
可是出了门,他们都进到车里坐下了,吴妈又跑过来喊:“辞树,你妈喊你过去一趟。”
温辞树看了一眼乔栖。
乔栖满脸无所谓:“去吧。”
温辞树想了想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没知会家长,是我不对,我理解我妈为什么生气,但她应该气我而不是你,今天她的那些话确实过火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从认错的语气里就知道温辞树骨子里多正派。
乔栖摇头:“你夹在中间,挺难。”
她没忘,这个婚终究是她要结的,他只是全权配合。
她把头发上的鲨鱼夹摘下来,长发倾数落下来,她随意抓了抓,神色有些倦懒:“我理解你妈心里不爽快,一开始也没想和她顶,但是伏低做小换不来尊重,我不想给你妈留个坏印象,但没有笑着伸出脸让人家打的道理。”
温辞树看了眼她的裙子,说:“我说过,你做你自己。”
乔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心里去,自顾自又说:“如果你父母不满意,等我奶奶去世之后你和我离了就是,你条件不差,到时候肯定能找个让你爸妈满意的。”
温辞树心脏像被突然扎了一下似的,钝痛难耐。
他就是奔着要和她过一辈子考虑,才让她做自己,因为演的东西再逼真,也不可能演一辈子。
他说:“现在说这些干嘛。”
乔栖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根烟:“好,我不说了,你快上去吧,我正好抽根烟。”
温辞树欲言又止,默默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乔栖趴在车窗上,指尖夹了一根刚点燃的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
温辞树进屋之后,发现父母早已从楼上下来,坐在沙发上等他。
他走过去,叫了句:“爸,妈。”
温圣元给他使眼色,示意刘美君还在气头上。
温辞树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两个女人对他都很重要,这对他来说,是一道太难的题。
安静许久,刘美君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说些拆散你们的话?”
温辞树站在一边,温顺而沉默。
刘美君笑:“我把态度撂在这,这个儿媳妇我不要。”
“为什么?”温辞树这样问。
“我害怕。”
刘美君往东墙上的黑白照上看了一眼。
温辞树也望过去。
他心一沉。
刘美君下句话已染上哭腔:“我看到她就想到辞镜。”
温辞树攥紧了拳头,目光里有隐忍,也有痛苦。
“你忘了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吗,他就是太痴狂了,喜欢上危险的东西,却没有把控它的能力,所以才落得那个下场。”
刘美君已经哭出声,她素来平稳严谨,很少情绪崩溃,除非遇到温辞镜三个字。
“我和我哥不一样。”默了默,温辞树沉声说。
“你比你哥更让我不放心!”刘美君低吼,“他野惯了,你多老实啊,他都把自己玩进去了,你呢?”
温辞树眉宇之间攒聚着浓雾一般的痛苦,他的拳头越攥越紧,有些话他想说很久了,以前觉得说出来没意思,可现在他忍不住了。
“这个婚我为什么结的这么快?因为我太心急了,我根本等不到见家长,订婚,下彩礼,婚礼,领证……这些乱七八糟的步骤。我恨不得立刻娶她,晚一秒我都受不了。”
他咬字很重,但声音很低,像是压抑忍耐很久了,却又不舍得对面前的人讲重话。
刘美君和温圣元都看着他。
“而且我知道,如果结婚要经过这么长的步骤,乔栖会卡在第一关就被你们判出局。”他苦笑,“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他抬起头,看向温辞镜的遗照:“我哥意外去世之后,你们觉得我身边什么都危险,骑自行车危险,和调皮的人交朋友危险,就连我在体育课上摔一下,我妈都能把我整年的体育课停了。你们知道每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和那些来月经的女同学一起在旁边站着看大家运动的感受吗?”
有些话一旦打开峡口,就如洪水一般,收不住了。
“我心疼你们的痛苦,从来都不敢做出格的事情让你们担心,我也愿意磨掉自己的锐气,收起自己的叛逆,做一个懂事稳妥的儿子,但我是跟在我哥屁股后面长大的,你们想过没有,其实我身上也有反骨。”
温辞树说完,刘美君和温圣元都久久无言。
他默了默,最后留下一句:“在娶她这件事上,我想自己做回主。”
随后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悄然离开。
他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乔栖的烟抽了一根半。
又是在他车上等着他,依旧是在合欢树下。
可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从他的表情上不指望能看出什么,乔栖干脆直接问:“他们说什么了?”
温辞树没有模棱两可:“我爸对你没意见。”
“哦,那你妈对我有什么意见?”她下车把烟丢掉,远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