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让一让！”

危机感让女人不假思索地喊出了声，她双脚一蹬，朝着敞开的窗户扑过去。

一时间，后方的观众席发出了轻微的吸气声，连带着气氛都变得一触即发。

“肯定被这孩子骗了！”

“这孩子太聪明了，先开窗户给生机，再装作一脸无害，引猎物自投罗网，好狠！”

“真想看看它的真面目！”

“……”

像是回应观众似的，灵的身影瞬间崩散，化作黏稠涌动的黑雾，一根根苍白的手臂从黑雾中翻涌，温暖的阳光彻底消失，镜头前的画面骤然暗下，阴冷邪异，强烈的压迫感几乎传达到镜头之外。

显露的真身让整个影院为之一静，银幕里的声音也骤然消失。

如果不是女人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观众几乎要以为银幕里被按下了静音键。

几只苍白的手臂轻柔地接住扑来的女人，两只争抢猎物的鬼怪瞬间僵住。

几乎要抓住女人的铁青色双手倏地停住，一双手仓促行了个礼，而后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到衣柜中，末了还不忘带上衣柜门。

刚刚还扑了满地的黑发凭空消失，女鬼手脚并用地爬回床底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它缩回床底时，床板狠狠震动了一下。

直到这个时候，议论声才再次响起：

“卧槽，这不会是怨念集合体吧？！”

“艹艹艹，我就知道那是它的伪装！”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东西吗？”

“……”

手臂把女人放下，女人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仰头看着窗户上的古怪黑雾，脸上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然而对方并没有伤害她，层层叠叠的女性声音齐齐开口问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要出去！”

这一次，再没有鬼怪敢忽视它的问题。

原本紧闭的衣柜打开了一条缝隙，声音讨好而谄媚：“等他们都死了，通道就会再次打开！”

这话听得宋瑜皱眉，“难道真要把他们都杀了？”

“不用。”

秦濯轻笑了声，“杀掉一只鬼就行。”

杀掉一只鬼？

宋瑜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灵是进入观影厅才进入的那个世界，这里面的鬼怪必然有影院的顾客，影院难道还能坐视顾客死亡？

想到这里，宋瑜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灵能不能想到这一点呢？

银幕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们是恶人？”

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奇怪的沉默在观影厅里蔓延开来，只能听到衣柜里的谄媚声音迟疑着，语气试探道：“呃，是的？”

“——胡说，我才不是恶人！”

满脸煞白的女人忽然回过神，她言辞激烈道：“我虽然不算善良好人，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凭什么说我是恶人？”

像是怕这位恐怖的鬼怪不信，女人甚至主动伸出手握住距离她最近的一只手，“我要是伤害过别人，我不得好死！”

她指着衣柜方向的鬼，“倒是它们，在我之前还有一个人进来过，那个人被它们杀了！”

“……你，刚才杀人了？”

女性的声音极轻，轻柔的如同羽毛轻拂，却听得观众席的鬼怪们一阵胆战心惊。

镜头拍不到衣柜里的鬼，衣柜的柜门却肉眼可见地颤动起来。

“不、不是，这个、呃——”

衣柜鬼试图找到理由，可它磕磕绊绊，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心虚，又或者两者皆有，它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全。

数只苍白的手臂直直抓向衣柜，衣柜剧烈颤抖起来，连尖叫声都听不见，只见淡淡的青黑色怨气从衣柜门后方飘散出来。

黑雾飘向床边，轻柔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魔音，“你也杀人了吗？”

这次，床板剧烈震颤起来。

“我没有啊！刚才是它动的手，我没动！”

女鬼惊慌的语气几乎能穿透银幕。

观众席里一片死寂，宋瑜扭头看去，发现所有鬼怪都后仰贴在座椅上，有的扭头埋到同伴的肩头，有的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只敢透过指缝去看银幕上的画面，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双手合十做祷告。

宋瑜极力忍住笑意，她凑到秦濯身旁，压低声音道：“你看后面的那些观众，它们那个样子就像是在看鬼片！”

温热的吐息落在秦濯的耳根，热气染得白嫩的耳垂透出淡粉色。

秦濯忍不住庆幸放映厅里足够暗，自己还戴着面具，不至于被宋瑜看到他红了脸。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转头看向后排的观众席。

果然，那些观众一改先前悠然自在、激动叫好，满脸的惊慌恐惧，好像那些手臂马上就要穿过银幕伸出来，把它们撕得魂飞魄散。

女鬼的辩解没能说服灵，数只手臂抓住它往外拖。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我没有杀人啊！这是我第一次进来！”

充满恐惧惊慌的声音回响在观影厅内，任谁都能听出它内心的惶恐，语气中的感染力极强。

都发展到这一步，宋瑜不愁了，她探着脑袋想看看时间，“还有多久啊？”

秦濯一直在注意时间，听到她问，回答道：“还有十五分钟，五分钟以后开始检票。”

这个破海报最好不要耽误他看电影！

那稳了。

宋瑜自在地靠着座椅，坐等灵从里面出来。

退一万步说，她就不信亡灵影院敢得罪灵这样的大型怨念集合体！

伴随着凄厉刺耳的尖叫声，躲起来的女鬼被手臂拖出来生生撕碎，青黑色的怨气崩裂四溢，随即消散于空中。

女人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看着这团看似有道德有底线、但手段过于残暴的鬼，不留痕迹地往后微微挪动着，胆战心惊道：“谢、谢谢您救了我！”

邪异到了极点的黑雾没有理会她，只朝着镜头猛地扑了过来，画面骤地变黑。

“——啊！”

后排的观众席响起一声惊叫。

投影画面像是坏掉似的崩为雪花噪点，下一秒，几只苍白的手臂径直穿透银幕伸了出来。

“啊啊啊啊！”

“啊啊啊——救命啊！杀鬼啦！”

“咚！”

“……”

后排观众席顿时乱作一团，座椅回弹的声音、恐惧的尖叫全部混杂在一块。

不等灵从银幕彻底钻出来，后排的观众们已经发疯似的蹿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

宋瑜一时间没忍住，笑得东倒西歪。

秦濯预料到这些鬼怪的态度不会平静，不过也没想到它们会吓到当场逃跑。

果然，再怎么喜爱玩弄他人生命的家伙，当屠刀落在自己脖子上时，心里也只会恐惧。

听到熟悉的笑声，黏稠的黑雾迅速化作熟悉的小女孩模样，“小瑜，原来你们在这啊！电影开场了吗？”

它都快急死了，一进观影厅就被送到奇怪的地方，吓得它还以为自己要浪费一张电影票！

宋瑜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她想说话，但这会儿喘得厉害，根本说不出口，勉强摇摇头作为回答。

“——还没呢，不过马上就要检票了，你出来得刚刚好。”

秦濯站起身，他拉着宋瑜的手，“别笑了，看时间快检票了，赶紧走吧。”

“嗯，你、你拉我一把——噗——哈哈哈哈……”

……

灵不知道宋瑜到底在笑什么，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离开4号放映厅后、好些鬼怪都在偷偷暼它，可一等它看过去，对方就立刻转开脑袋，好像深怕引起它注意的样子。

“……”

灵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想明白，抱着秦濯新给的大份爆米花桶，跟着两人检票进了《蓝颜祸水》所在的放映厅。

这间放映厅明显比偏僻的4号厅宽敞阔气，观众席已经落座了七七八八。

刚刚才从零星十来个观众的4号厅过来，宋瑜看到几乎坐满的观众席脚步一顿——这电影都上映这么久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观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