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 主管们都沉默着，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几度欲言又止。

逐一汇报完，每一项数据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会议中途, 关于GD意欲撤资繁世的事已经公之于众, 消息一出其他本还在观望的公司也跟着纷纷打电话来核实消息的真实性。

会议接近尾声, 舒悦扣上笔盖, 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

“GD的确打电话过来有意向撤资。”她给出他们心里疑问的答案, “要另谋高就或想辞职的, 今天就可以办理离职手续, 趁着公司账上还有点钱。”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财务部主管做了话事人。

“舒总，周教授跟徐家关系不匪，如果请徐家帮忙—”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请徐家投资，死了的企业也能救活。

舒悦抬眼，看着财务部主管，“他跟徐家没什么关系匪浅，只是程教授和徐老爷子是至交，徐老爷子欣赏他几分。”

言下之意就是没可能，繁世不可能再拉到投资。至于阮家，本就不同意阮慕晴进入娱乐圈，如果繁世倒闭正合他们意。

“各位，请便吧。”

说完，舒悦起身离开会议室，剩一众管理人员你看我我看你。

一上午，秘书办的电话没停过，陈雯接都接不过来，短短几个小时跟繁世合作的企业都撤资完毕，随着GD官方发布终止和繁世合作关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办公室门被敲响，舒悦说了声进。

“舒总，宣传部的主管找您。”

宣传部的主管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掉得七七八八，只剩两边岌岌可危的几捋。他手里握着信封，笑着有些局促的进来。

“放在桌上吧，去财务部领取这个月的工资。”

他将信封放在桌上，“保重。”

舒悦眼眸微顿，扯了扯唇，“你还是第一个专程上来跟我道别的人。”舒悦多问了句，“找好下家了吗？”

宣传部主管摇头，“我这个年纪再找工作已经很难，好在前些年有些积蓄，孩子也大了，生活不是问题。”

舒悦：“你女儿好像比我小三岁，去年结婚了。”

“对。”宣传部主管点头，“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正好我跟她妈过去照顾。”

舒悦“嗯”了声，“挺好。”

“GD撤资是因为最近网上舆论发酵的厉害，只要找到证据就能翻身，低估是一时的，别放弃。”

舒悦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话，眉眼柔和几分，但也没说什么。

宣传部主管走后，陈雯进来将处理好的文件抱出去，舒悦手指虚虚扣着桌面，问她，“你的辞职报告什么时候交？”

陈雯有些意外，“舒总，我没打算辞职。”

舒悦挑眉，教她认清现实，“繁世没机会翻身了。”

“那我就干到关门那天，我还年轻，工作可以慢慢找，不着急。”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偌大的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外面依旧在下雨，水滴打在玻璃上，舒悦站在窗前水壑间映出她的脸。

身后传来开门声，以为又是陈雯，但脚步声走到身后，接着她被拥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冷衫味涌入鼻间。

他一来，如有了倚靠避风之地，舒悦靠在他怀里，“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他上午两节课是分开的，要上到中午。

“跟别的老师换了课。”他揽着她腰，“还好吗？”

“合作商基本都撤完资了，主管部门也都离职了，下午应该这栋楼就会空了。”

周叙言抱她的手紧了些，“我陪着你。”

舒悦看着楼下不断有人出来，抱着自己的东西站在路边打车，三两结伴而行，有说有笑的，有人抬头往上看，看到她撞了撞身边的人，示意同伴也看过来。

隔着距离，他们朝她挥手。

舒悦收回视线，“你说，他们会不会后悔？”

周叙言握着她手，“你呢？”

“我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如果重来，我还是会建立繁世，还是会跟舒立诚对着干，把舒时翼送进去，若要真说后悔，那就是当初在送舒时翼坐牢之前，没有将他打断腿。”她回身，望着他，“你会永远支持我的对吗？”

周叙言轻抚她的脸，“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舒悦笑出声，从适才的低气压中走出来，“我们中午吃什么？”

周叙言：“我订了私房菜。”

舒悦：“好。”

中午，舒悦和周叙言一起下楼，陈雯还在收拾堆积成小山的资料。

车库也已经空了大半，周叙言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她坐进去，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这才从车头绕过到驾驶位。

周叙言提前几天定好的位置，跟服务员说过她的口味，很快他们的菜就上来。中途，周叙言手机响了，他径直接起。

“喂，徐衍。”

舒悦喝汤的动作顿了下。徐衍是徐老爷子的长孙，也就是现在徐家的掌权人。

周叙言手机声音开得不大，但在安静的包厢依稀能听见那边的声音，舒悦继续喝着碗里的汤。

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挂断电话，周叙言跟她道，“徐衍问你打算怎么处理繁世，如果出手的话徐家要收。”

舒悦看着漂浮在汤面的香菜，“再等几天。”

“好。”

一顿饭吃完，两人回到公司，财务将最新的报表提交上来，走的人很多，都不需要等到下午，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赶不完的表格不赶了，没写完的策划案也不用写了。

“把你自己的工资结了，下班吧。”舒悦说。

陈雯有些忿忿不平，“上午才刚得到消息，现在这些人就走了，也太没良心了。”

舒悦轻笑，与沙发上的周叙言对视一眼，“树倒猢狲散散，明知道没什么前途了，及时止损才是聪明的做法。”

“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陈雯说。

舒悦看着她笑了笑，示意她也下班，“没什么事做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这段时间在家里休息。”

陈雯试探的问，“那公司—”

舒悦叹了口气，“拖一天算一天吧。”

她面带愁色，陈雯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功，只得先行离开。

房间安静一阵，周叙言率先开口，“要不回家休息？”

舒悦捏了捏眉心，有些筋疲力尽，“也好。”

电梯到一楼时，舒悦先下，找到还在值班的保安，将这个月的工资给他。

所有人都遣散了，舒悦走出大门，回头往这栋楼，“繁世影业”四个大字高立顶部，现在已经成了笑话。

弯腰坐进车里，黑色轿车刚开走，对面咖啡馆走出一个人，与门口保安对望，两人似达成某种默契。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人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接下来几天，关于繁世岌岌可危面临倒闭的消息传遍，有网友在微博上晒出偶遇舒悦和周叙言手牵手逛街的照片。

【这是真打算不开公司当教授太太了啊。】

【全部都撤资了，舒悦人品真不怎么样，都没朋友帮着说一句话拉一把。】

【怎么没有，周叙言帮她说话了啊。】

【啧，那不是还没追到手吗，现在追到手了周叙言还出现过吗？】

其他人顿觉有理，再看舒悦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跟周叙言逛街约会，更是觉得舒悦没有什么能力，只会贪图享乐。

周叙言翻着那些评论，脸色阴沉。

“好看吗？”

听见她问，他敛起情绪，将手机摁灭笑得温柔，“好看。”

舒悦摘下耳环，“每一对你都说好看，真的好看还是敷衍我？”

周叙言单手揽她腰，软声哄，“是真的都好看，我们家悦悦怎么都好看。”

他气息落在耳畔，有些痒，舒悦抬手摸了摸耳廓，被他的话取悦到。

“那都买了。”

“听你的。”

逛完耳环，两人又来到衣帽区。舒悦拿下一个渔夫帽戴在口上，回头看周叙言。他始终目光温柔，“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