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77)
“小周。”宁慧喊了声。
周叙言迈步过来,“宁阿姨。”
宁慧笑着点头,“我已经和悦悦说好了,麻烦你跑这一趟。”
周叙言目光一直落在舒悦身上,瞧见她没有排斥和不悦松了口气,嗓音温润,“应该的。”
话落,护工来说医生已经回来,出院手续已经办理完毕,收拾一下东西就可以离开。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只有衣服,每一件都是舒悦买的。她每个月会定时买衣服送过来,即使是生病,她也想让母亲穿得漂亮,期盼她有朝一日能做回那个满眼对未来期待的女生。
“这是镇定剂和每天的药物,一次一粒,一日三次,不能多吃,如果严重就注册小半镇镇定剂,”
护工跟她说着注意事项,舒悦认真听着,牢牢记下来,等交代完,护工笑了笑,对两人挥手。
“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希望你能好起来,不用再回到这里。
舒悦怔了怔,宁慧已经跟护工笑着道谢,弯腰坐进车里。
开的是周叙言的车,舒悦的车太过显眼。舒悦和宁慧坐在后排,周叙言充当司机,车内一片安静,开始宁慧还会说两句,但很快宁慧就困了,垫着靠枕睡了过去。
舒悦将车窗关上,玻璃将风声隔绝大半,她终于开口,“新的医院在哪里?”
周叙言:“贺星越他们家,四个护工轮流看护,贺叔叔担任主治医师。”
贺家是医学世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贺家有专属的心理医院,里面的每个医生都是在心理研究上的顶尖人物,贺星越的爷爷医治过无数病患,其中不乏各个世家名流,贺星越父亲更是神经科和心内科以及心理学各方面发展。
贺家在上流名门的地位非同一般,毕竟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都希望生病时能有人将自己的命救回来。
整个淮川,没有比贺家医院更安全合适的地方。
“贺院长已经许久不担任主治医师,你怎么请动的?”舒悦问。
贺星越父亲在几年前就开始慢慢退居幕后,致力培养新人,经他手中出来的医师自然也是个中翘楚。
红灯口,周叙言轻踩刹车。
他抬头,从车内的内视镜看她,他轻笑,“我请老师说的情。”
贺星越父亲和程教授还有徐老爷子三人是多年挚友,程教授开口,难怪贺院子会答应。
舒悦心里有些复杂,她不用猜就知道周叙言是怎样去请程教授的,又是怎样去请贺院长。
在心理学上登峰造极的人,因为她去四处奔波张罗,将一切安排妥当。怕她生气,甚至都手足无措。
舒悦有些难受的移开视线,看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红灯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往前行驶。
贺家的心理医院位于淮川北城的郊区,入目可见都是贺家的,医院四周修建有几米高的围墙,有专人值班看守,进出都需要确认身份。
一条街都安了监控,没有死角。
安保认得周叙言的车,直接放行。舒悦曾经也想将宁慧送到这里来,但当时的她支付不起如此高昂的治疗费,后来宁慧已经习惯疗养院的环境,突然换个地方怕又刺激到她,便一直没换。
车库是在地下的,和院子用栅栏隔开,驶进车库便看见等着的贺星越。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爸现在在那边医院开会,开完就过来。”贺星越说,“我先带你们上去。”
舒悦扶着宁慧,想去拿行李箱,周叙言快一步,关上后备箱。
“我来就好,你照顾阿姨。”周叙言说。
贺星越在一旁“啧”了声,附和道,“就是,让他拿吧。”
舒悦收回手,挽着宁慧朝电梯口走。
房间安排在二楼,说是病房更像是独住小居室,木质防水地板,房间干净清爽,窗户并没用木板封死,而是用防盗网和铁网形成保护,能看见阳光和外面景色又保证安全。
四名护工已经等着,两个负责饮食起居,两个负责宁慧休闲安全。晚上四个人轮流值班,房间内装有重力和声量感应器,只要超过正常分贝或者忽然的重力躁动,感应器就会发出警报,提醒护工和医师。
“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周叙言说。
舒悦摇头,“没有。”
所有设施都很齐全,她想到的没想到的都有。
“老周可是一大早就买了好些东西过来,就怕缺个什么,这要是缺我把头给拧下来。”贺星越道。
舒悦偏头看周叙言,他也看着她,接触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好似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宁慧很满意这个地方,贺星越跟周叙言出去,将空间留给母女俩。
母女俩坐在床边,眺望外面的天空。宁慧开口,“今年生日许了什么愿望?”
舒悦想起那晚,随着她许的愿望周叙言脸色一寸寸变白。
她说:希望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生日那天下雪了吗?”宁慧又问。
“下了。”
很大的雪。
宁慧笑笑,但下一刻双眼忽然变得茫然,盯着她,仿佛在辨认她是谁,舒悦知道她又不认识自己了,即使已经习惯还是免不得的难受。
周叙言就等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立刻进来,就见宁慧伸出手在掐舒悦,眼里满是恨意。
周叙言瞳孔骤缩,忙不择迭的过去,分开两人。护工立刻按住宁慧,给她注射镇定剂。
宁慧渐渐安静下来,最后进入昏睡。
舒悦活动着自己脖子,头顶传来担忧的声音,“脖子怎么样?”
舒悦抬头看他,看到他眼里的后怕。
“没事。”
周叙言手指撩开她的头发,确认脖子上没有损伤才放心。他抬眼,朝她身后喊了一声“贺院长。”
舒悦回身,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迎面走来。
贺行知两鬓有些斑白,脖子上戴着听诊器,贺星越眉眼极像贺行知。
“贺院长。”舒悦跟着道。
贺行知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开会耽误了。”
舒悦摇头,“是我们麻烦贺院长了。”
贺行知看看她,再看看周叙言,后者抱以浅笑。
宁慧的情况周叙言事先讲了个大概,具体的还得问问舒悦,贺行知边听边检查宁慧的身体状况。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体虚。”贺行知在病例上写下一栏栏情况。
舒悦怀着几分希望的问,“有治愈的可能吗?”
“有。”贺行知合上档案,“她今天就比以前更好了不是吗?”
舒悦点头。
今天宁慧清醒了一个小时,这是很久都没面对时她出现的情况。
贺行知:“心理的病说起来难治,但其实也最容易,导致心理疾病的基本都是外界的压力,和失去最在乎的人两种,找到她更在意的,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的宁慧在周叙言的开导和治疗下,得知舒悦患了和自己一样的病,在她心里女儿是第一位,又得知女儿的支撑是自己,在母爱的趋势下,她会主动去控制大脑的意识,让自己获得清醒,加上医生的从旁协助,痊愈不难。
得知宁慧有很大希望痊愈,舒悦登时红了眼眶,像爬山涉水的旅人,终于看见了寺庙。
“最近我会对她的一些行为和精神状态进行观察,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来看望,虽然你会支撑她,但也最能刺激她。”
舒悦点头,“我明白,多谢贺院长。”
这是这段时间最好的消息,压在心里的大石终于变轻了几分,贺行知很快被护士叫走,贺星越也跟着离开,房间里只剩舒悦和周叙言,还有床上睡着的宁慧。
“饿吗?”周叙言问,“想吃什么我去买。”
舒悦闻言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看着他,“出去吃吧。”
医院大门右侧有商业街,有不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