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65)
舒悦改了主意, 直接回家。
高烧后还没恢复好, 她靠在沙发上准备眯一会儿,但很快便睡着,这一觉直接睡到黄昏, 外面又开始下雨。
舒悦揉着有些昏昏沉沉的头坐起来,好在开了暖气。打开手机发现阮慕晴打了好几通电话, 还在微信留了言, 让她看到回复。
舒悦知道她打电话因为什么,让她不用担心。
消息刚发出去,阮慕晴电话就进来。
“喂。”她声音有些哑。
阮慕晴:“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舒悦:“有点感冒, 已经吃过药。”
阮慕晴松了口气, 想到网上的舆论, “你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先别去公司了。”
舒悦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不去这件事解决不了。”
“现在的形势对你很不利,没有人会听你说话,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在狡辩。”
在娱乐圈这几年,阮慕晴十分了解这些舆论性质。那些看着在上网义愤填膺伸张正义的网友, 大都是图一时之快, 他们并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只愿意自己相信的, 如果你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那就是你在徒劳挣扎, 挽尊, 然后将更加恶毒的字眼加诸在你身上,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比如退圈,比如封杀雪藏,比如四面楚歌走投无路,他们还会说一句“活该。”等到经年,事情的真相被挖掘出来,他们当做没发生过,仿佛自己不曾参与。
“现在的舆论完全一边倒,又有几个大V出来跟风,公关根本没用,周叙言亲自出来澄清都遭到质疑......”
舒悦抓到重点,“周叙言出来澄清?”
“是啊,就在出消息没多久,周叙言就发微博出来澄清,但根本没人信。”阮慕晴顿了顿,“就在热搜前面,你没看吗?”
舒悦没来得及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处理,当务之急先把《秋日聆想》杀青,不要耽误上映。”
“那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扛。”
“会的。”
挂断电话,舒悦点进微博,果不其然#周叙言澄清#几个字就挂在显眼位置。
是个刚注册的微博,认证就是:盛景大学心理学教授。
【我与舒悦分手属于我单方面的问题,舒悦对我包容迁就,而我在这段感情里疏于对舒悦关心和照顾,让她体验到单人式的恋爱,是以舒悦对我提出了分手,关于舒悦和宁女士的事,并非如网上传言那般,请勿被舆论带偏,盲目的跟风放弃独立思考也是一种心理疾病。】
他配了两张图,一张是那个曾经被她砸碎的水晶球,一张是关于人格不独立的解释。
人格的不独立导致思考不独立,从而人云亦云。
他寥寥几语,既解释了网上的那些言论又将所有问题揽到自己身上,但网友并不买账。
舆论已经统一化,网友根据自己的猜测编出了一场戏,验证周叙言发现她母亲是小三,母女都患有精神疾病后所以选择分手,对外的和平分手不过是保全她的面子。
一番话,将周叙言捧上了天,把她和宁慧踩进泥土,还觉得不够要碾碎成末。而周叙言这条微博下面,全都是劝他不要再试图为她说话,还有的在猜测周叙言是不是被下了降头,这个时候还要维护她。
舒悦扯了扯唇,拇指往下滑了一下,视线落在热评第二条上。
【牛角包的角:那现在你和舒悦是什么关系?】
周叙言回复:我在追她,希望得到她的原谅,还没追到。
微博有权重,这条评论的点赞没有前面多,但因为博主回复也到了热评。
舒悦目光停滞,盯着那句话好半晌。
周叙言一直是个情绪极度内敛的人,他将所有情感都藏得很好,他从不会主动跟你亲近,也不会说喜欢之类的话,每次她问时,他眼里都颇有无奈。
她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微博这个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平台,看见周叙言主动坦言对她的感情。
但下一秒,舒悦便关掉微博。
互联网时代更迭迅速,今天的热搜可能到明天就没人再提起,现在也的确不是她出面的好时机。
舒悦将水杯放回原位,拉开冰箱看了眼,里面什么都没有,下雨天她也懒得出去点了个外卖。
落地窗推开,阳台栏杆起了一层水珠,冷意迎面而来,舒悦将晾着的衣服取下,回身时余光瞥到一摸颀长的身影。
周叙言身穿黑色大衣站在楼下对面的八角亭,大衣长到膝盖,碎发随意垂在额前,指间猩红明灭可见。
第一次见他抽烟。
跟平时的模样不同,依旧清冷但多了几分颓废,烟燃尽,他抬手捻灭扔进垃圾桶,骨节分明的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他站在台阶上,雨落在他脚边,溅湿他裤脚。似察觉她目光,周叙言抬眼看来,目光在空中相撞,隔着距离,舒悦却莫名能感到他的惊愕。
对视不到两秒,舒悦便移开转身进屋,将落地窗关上,顺带连窗帘都拉上。
雨声给隔绝,电视声音掩盖雨水敲击大地声音,外卖送来时,舒悦看见外卖员雨衣上的水,随意地问:“对面亭子里有人吗?”
外卖员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道:“你是指这栋楼对面那个避雨用的亭子吗?”
“嗯。”
“有,好像在等什么人,估计是等家里人来接吧,这么大雨,一出来就被淋成落汤鸡,又湿又冷的。”
舒悦接过外卖,“多谢。”
“不用谢,祝您用餐愉快。”
即使这么大雨,外卖没有洒出来半点,可见外卖员途中多小心。舒悦坐在餐桌,拆了餐具吃饭,外面忽地“轰隆”一声。
雷雨天。
舒悦给疗养院打电话,那边说已经安抚好宁慧休息,并且给房间降噪,确保宁慧不会被雷雨惊醒。
舒悦让护工给自己拍了个视频,看见宁慧睡得安静,丝毫没有被雷雨所影响才放下心,刚挂断电话,头顶灯光闪烁两下,最后又亮起,但亮度明显下降几个度。
又一声惊雷响起,窗外有什么东西倒下,舒悦浑身一颤,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打开窗。
淮川的夜冰冷刺骨,舒悦站在阳台往对面看,八角亭的人还在那里,连位置都没动一下,依旧看着她这个方向。
雨夜里,周叙言身形挺拔清瘦,始终矜贵温雅,好像雨都成为他的背景,如果那双手没有紧握成拳的话。
隔着十几层的高度,她看见他眼里的固执和坚持,路灯的亮光落进他眼底,好似星月长夜。
“舒悦,我有话要说。”他声音沙哑。
舒悦看了他几秒,转身回屋,不愿听他说话。
周叙言意料之中的笑了笑,从大衣外兜去摸烟,已经只剩烟盒,还有一颗快要化掉的草莓糖。
风带着雨落在他脸上,周叙言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双腿,扶着柱子坐下,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
大概过了几分钟,传来铁门开锁声音,以后是哪家住户出来,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面前停下。
“你想跟我说什么?”
周叙言睁眼,舒悦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两把伞。
“关于你的情况和你母亲的事,不是我透露的。”周叙言开口,嗓子难受得像被刀割,“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母亲的情况,也没有—”
舒悦打断他,“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周叙言:“嗯,你相信我,我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
他眼里有请求和期盼,还有忐忑不安。
舒悦应声,“我相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回轮到周叙言怔然,他以为需要好一番解释才能让舒悦相信自己。艰难的滚了滚喉结,“说完了,记得饭后吃药。”
他转身迈下台阶,整个人仿佛一张被拉满弦的弓,下一秒就要崩断弦。
舒悦叫住他,把其中一把伞递过去,“周叙言,你不用做这些,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事,也不用特意跑这一趟,我有自己的脑子和思考,我还挺相信你的人品的,不过你好像不相信我。”